

冲绳探秘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袁越)
( 1945年4月1日,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始在冲绳岛登陆,此战历时96天 )
琉球古国的今昔
去冲绳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根本不用从东京转机。台湾“中华航空公司”每天有一班飞机从台北直飞冲绳首府那霸市,用的是能坐162名乘客的波音737-800型客机。我那班飞机全满,大部分是日本客人。飞行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安全降落在那霸机场。
旅游书上都说,冲绳是“另外一个日本”,到处是沙滩和棕榈树,居民们生活悠闲。一出机场,温暖湿润的空气确实让我想到了热带风光。我赶紧脱下外衣,坐上连接机场和市区的单轨电动火车向城里驶去。电车轨道架在空中,足有4层楼那么高,车速很慢,一路上都在播放类似圣诞歌曲的电子音乐,感觉很像是进入了一个哈利·波特般的童话世界。
但当电车驶进市区后,一切幻想就都破灭了。那霸和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的中型城市没什么两样,到处是密密麻麻而又毫无特色的居民楼,楼顶的广告牌霓虹闪烁。街道上车来车往,不少路段甚至在堵车。不过冲绳的街道和台湾感觉很不一样,这里只闻车声不见人影,即使偶尔见到个把行人,也都行色匆匆,不发一言,整座城市显得缺乏人气。
宾馆的服务生礼貌得有点过分,但英文很差,勉强可以交流。旅馆房间很小,所有设备都非常精细而且一尘不染。宾馆旁边就是一家便利商店,门口放着4只垃圾分类箱。一位年轻姑娘喝完饮料,熟练地撕下包装纸,连同瓶盖一起扔进“可燃烧”的箱子,再顺手把裸空瓶扔进“可回收”的箱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 古琉球人服饰 )
便利商店旁边就是一家酒屋,服务生完全不会说英文,好在菜谱上的文字很容易辨认,稍微费点周折就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我点了份“和食”,端上来一看,和在北京的日本餐厅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总之,冲绳给我的第一印象和日本本岛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 冲绳一个小村庄中的村民(摄于1945年6月) )
要想看到不一样的冲绳,只有去看岛上的古迹。第二天,我租了一辆车,沿着高速公路向北开去。冲绳本岛大致为南北走向,长度超过100公里,最窄处却不到3公里。那霸市位于岛的南部,从市中心开出去20分钟就看不到多少房屋了,路边种满了甘蔗和火龙果这类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再往前开,眼前出现了一片森林,我随便找个路口拐进去,发现林间小路的质量相当高,每个急转弯的地方都会专门铺一层棕红色的防滑路面。我开了一圈,发现偌大一片林子里根本见不到一个人,但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幽静的意味,因为蝉的鸣叫声实在是太响了,吵得人耳膜生疼。
继续朝北开,一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了今归仁城。这是冲绳本岛最北边的一处古迹,过去曾经是北山国的都城,别名北山城。14世纪时的琉球古国处于群雄割据的状态,各个部落的首领(按司)纷纷建立城堡,互相间讨伐不断。14世纪后期,琉球出了3位强人,分别打败了岛上的各路诸侯,从北向南依次建立了北山国、中山国和南山国,这就是琉球古国的“三国时代”。三国各自的势力范围不仅限于本岛,而是包括了本岛周围的一些小岛以及周边的海域。到了15世纪初期,一位名叫尚巴志的按司击败了中山国,成为新国王。1416年,尚巴志征服了北山,1429年又征服了南山,从而建立起琉球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王国,史称“第一尚氏王朝”。今归仁城作为尚氏王朝管理北方领土的要塞而被保留了下来。
( 冲绳县和平祈念公园内悼念亡者的民众 )
现代城市都喜欢建在海边,但今归仁城建在一个山坡上,其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防御敌人从海上入侵。城内所有的建筑都早已毁于战火,只剩下一部分城墙和少量房屋的地基尚存。城墙依山势而建,蜿蜒曲折,从高处看很像中国的长城。城墙内可以依稀分辨出生活区、操练区、工作区和储存区,还有一片面积很大的祭祀区,除了寺庙外还有专供巫师们居住的房屋。
如今整个古城都被开辟成公园供游客凭吊祖先,除了极少量的标牌外,看不到任何人为建筑。公园里种着许多古树,无论是盘根错节的琉球黑檀还是柔弱的风铃佛柔花,都显出一丝伤感之气。现场有很多学生模样的游客,穿着卡哇伊的服饰,在古城墙前比画着V字手势照相留念。
( 竹富岛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有一个琉球特有的四角形红瓦屋顶 )
整个冲绳本岛一共有9处古琉球国遗迹,全都被列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名录。除了今归仁城外,最值得一去的就是位于那霸的首里古城。这是琉球第一位国王尚巴志的都城,“二战”前还存在,可惜毁于战争的炮火。如今的首里古城是按照当年的照片重建的,建筑风格完全仿照中国,看上去就像是缩微版的故宫。实际上,琉球古国和中国的交流自14世纪开始,一直延续到了1879年日本设立冲绳县为止,前后持续了大约500年。在此期间,每当琉球国王更替时,中国的皇帝都会派使节参加在首里古城举办的即位仪式,这在古代被称为“册封”。参观者可以从入口处写着“守礼之邦”的城门进入,沿着弧形的城墙一步步走进正殿,再依次经过专门用来宴请宾客的偏殿,重温当年中国使节前来册封时的盛况。
首里古城内一座偏殿的走廊里陈列着尚氏王朝诸位皇帝的遗像,原先都是彩色的,可惜后来毁于战火。后人根据照片重新绘制了这批遗像,可惜战前的感光底片都是黑白的,因此游客们看到的遗像就全都是黑白的了。这组遗像排名第一位的是“第二尚氏王朝”的开国皇帝,此人原名金丸,是从伊是名岛起家的。1469年金丸率军击败了尚氏王国的第七代皇帝,篡位成功,改名号为尚圆王。从这位尚圆王的头像可以看出,最早的琉球国王衣着简朴,身上缺乏装饰物,越往后皇帝们的服饰就越华丽。
( 位于那霸的首里古城是按照当年的照片重建的,建筑风格完全仿照中国,看上去就像是缩微版的故宫 )
尚圆王有个儿子后来当了皇帝,这就是尚真王(1465~1526)。此人是“第二尚氏王朝”的第三位国王,他的统治时期被公认为是琉球国最鼎盛的时代,当时尚真王的势力范围一直延续到靠近台湾岛的八重山群岛,琉球国与中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达到了顶峰。可惜到了第七代国王尚宁王的时代,也就是1609年,来自北方鹿儿岛的萨摩藩派军队攻占了琉球,琉球王国被纳入了萨摩藩的管辖之下。此时距离琉球国诞生才刚刚过去了180年,日本正处于德川幕府时代,国力远较琉球强盛。日本人禁止琉球国和中国做贸易,强迫琉球人和日本人通商,日本文化便逐渐取代了中国,成为对琉球影响最大的外来文化。
1868年日本发生了明治维新,明治政府先于1872年将琉球王国设为琉球蕃,又于1879年改为冲绳县。从此,以独立国家形式存在了450年的琉球王国寿终正寝,琉球人民很快就为这次变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2010年5月5日,冲绳那霸举行龙舟赛。这种比赛600年前由中国传入 )
姬百合的故事
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日本军国主义者眼看难逃失败的命运,便指使冲绳守军用老百姓的生命为筹码,试图延缓美军的进攻速度,为日本本土赢得宝贵的时间,这就是著名的冲绳保卫战。
要想全面了解这场战争,最好的去处就是位于冲绳岛南端的“冲绳县和平祈念公园”。这座公园建于上世纪70年代,园内有一座纪念塔和一盏长明灯,但最吸引我的是冲绳战役阵亡者之墓,墓碑用黑色大理石建成,排成扇形,上面刻满了死于那场战争的所有人的名字,总计有24万之多。除了日本人之外,公园还为美国、朝鲜和中国的阵亡士兵开辟了专区。让人震惊的是,这24万人中有至少一半都是冲绳岛上的平民,死亡人数约为当时冲绳县总人口的1/4。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平民中有很多都是在日军的逼迫下自杀的。距此地不远处有个喜屋武岬,正好位于东海和太平洋的交界点上。当年很多日本士兵和冲绳老百姓就是在这里跳海自杀的,从此这片风景优美的海滩岩壁就成了冲绳人民的噩梦之地。
要想真正体会这场战争的残酷,则一定要去参观姬百合之塔。载我去那里的出租车司机名叫仲地俊明,今年60岁,是冲绳本地人。他对我说:“我恨美国,但不恨美国人,我更恨日本人,他们把冲绳人当做二等公民,‘二战’时自己躲进地道,把冲绳老百姓撵出来当炮灰。”
参观完姬百合之塔及其附设的姬百合和平祈念资料馆,我终于明白了仲地俊明这句话的含义。所谓“姬百合”,是冲绳女子师范学校和第一女子高等学校女学生们的昵称,但她们被日本军国主义洗脑,间接参加了冲绳之战,又被称为“军国少女”。从资料馆展出的照片看,战前她们是一群可爱的小女孩,梳着好看的长发,喜欢学英语。可在“二战”期间,她们被迫剪掉长发,走出教室,帮助农民种田以补充军粮,英语更是被禁止学习。那时全日本流传着一句口号,叫做“一亿一心大和魂”,日军号召冲绳人民“玉碎”,意思就是为了保护国家荣誉而优雅地死去,决不投降。
1945年3月22日,222名女学生和18名老师被冲绳驻军征用,组成了“姬百合护士队”,参加战地救护。这些学生的年龄大都在15~18岁,真正的花季少女。她们一开始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很多人都带着梳子、文具和课本来报到,准备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可她们没想到的是,战争双方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日军根本没想保住冲绳,而是把冲绳保卫战定位为“消耗战”,唯一的目的就是为日本本土争取更多的时间。因此这场战争进行得异常惨烈,日军伤亡极大。
女学生们担当了南风原冲绳陆军医院的护士,帮助医生照顾伤员。战争进行了不到一个月,日军就不得不撤到了冲绳岛南部的山区开展游击战,军队医院则隐蔽在山洞中。姬百合之塔前方就是一个山洞的入口,直径只有2~3米,但下面很宽,深达十数米,因此洞内显得黑糊糊的。女学生们不但要忍受洞内潮湿的工作环境,还被迫担当起运输食物和传递情报的任务,其中9名学生就是在出洞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炮火击中死亡的。
资料馆里不断地播放幸存者回忆当时情景的录像,据她们回忆,当时洞内的医疗条件极差,有时眼看治不好,医生会强迫女学生把含有氰化物的牛奶端给伤员喝。那些伤员喝后痛苦异常,知道自己被下了毒,就对学生们破口大骂:“你还是人吗?”
所有这些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并没有换来胜利。战争进行到了6月18日,日军突然宣布护士队解散,让女学生们“自谋生路”。这些女孩子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应对洞外凶猛的炮火,解散后头两天就有100多人死亡。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自杀死的。必须承认,当时日本军人也没有逃跑,冲绳总指挥官牛岛满也是自杀的,死前要求士兵决不投降,为保卫天皇战斗到最后一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美军在搜山时丝毫没有手软,稍遇抵抗就下狠手。
最惨的一幕发生在陆军第二外科战壕内,当时洞内还有近100人,其中包括45名“姬百合护士队”成员和5名老师。美军要求投降没有回应,便用火焰喷射器封住了洞口,当场造成80人窒息死亡,只有1名老师和7名学生逃了出来,出洞后又有两名学生被当场射杀。资料馆内有一个第二外科战壕的1∶1实体模型,参观者能亲身体会一下当时的情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姬百合们并不是唯一的例子。当时冲绳岛的男学生们也纷纷组成了“铁血勤皇军”,直接参加了战斗。据统计,总共进行了3个月的冲绳保卫战一共有1489名男学生和414名女学生死亡,冲绳人民为日本军国主义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在现场看到了很多学生游客,一开始大家还唧唧喳喳地在姬百合之塔前合影留念,但当他们走进展览馆时,立刻神情肃穆,显然都被这些女学生的故事镇住了。但愿他们长大后仍能记住这血的教训。
我后来了解到,姬百合的故事被写成了好几部书,并被拍成了电影,日本摇滚乐队The Boom就是在参观了姬百合之塔后写下了著名的《岛歌》。此歌在日本家喻户晓,几乎成了冲绳文化的象征。我在岛上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街边商店里传出用琉球传统乐器三味线伴奏的这首《岛歌》。
虽然冲绳保卫战已经过去了65年,但冲绳岛仍然驻有大量美军,美军基地附近甚至建了一个“美国村”,好让美国士兵不至于太过想家。离开冲绳的前一天晚上,我开车去参观美国村,发现这里看上去和美国西部那些空旷的城市毫无分别,到处是巨大的购物中心和电影院。在众多美式快餐店中,我找到一家冲绳面馆,服务生一开口就问我车停在哪里,我说停在了一家便利商店门口,他立刻面有难色地说,希望我把车停在面馆专用的停车场,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停好车,我进去要了一碗面。边吃边和这位较真的服务生交谈起来。他英文不太好,幸亏现场还有位翻译帮忙。他说他叫松尾一彦,出生于1976年8月15日,是广岛人。“这天是停战日哦!”他特意强调了一下。
“美国人扔下的原子弹炸死了那么多广岛人,难道你不恨美国人吗?为什么还在美国村做事?”我好奇地问。
“日本年轻人还好,不像老辈人对美国人那么反感。”松尾一彦回答,“另外,广岛遭难并不是最严重的,原子弹炸死了7万广岛人,长崎死了3万人,日本本岛更是没有直接经历过战争。所以说起来还是冲绳人比较麻烦,他们死了14万人。”
八重山群岛
冲绳群岛包括160多座岛屿,分布在东西1000公里、南北400公里的广阔海域里。距离日本最远,同时也是距离钓鱼岛最近的群岛名叫八重山群岛,其主岛名叫石垣岛,这也是今年钓鱼岛撞船事件中的主角詹其雄船长被关押的地方。我搭上全日空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37-500型客机,飞了大约一个小时就来到了这里。
从地图上看,石垣岛位于北回归线附近,算得上是日本最南端的城市。我原以为在这里会看到阳光海滩、棕榈遍地的热带风光,下了飞机我再次失望地发现,石垣市也是一座典型的日本式小镇,干干净净却又冷冷清清。
石垣岛周长162公里,开车玩一周怎么也得花上一天的时间。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旅行团,谁知一辆大巴上只有两位乘客。导游是个肤色黝黑、五官鲜明的琉球姑娘,穿着红色制服,戴一双白手套,显得十分专业。可她居然一句英文也不会,幸亏另一位乘客会说一点英文,我只好央求他充当翻译。事实上,来冲绳旅游最大的障碍就是语言,当地人几乎都不说英文,不会日语的话很难和他们交流。
石垣岛的飞机场和码头都集中在南端,往北开了一会儿就见不到人了。公路两边种的都是甘蔗,用石垣甘蔗熬制出来的黑糖是石垣岛最有名的两种土特产之一。对于这样一座地势不是很高的海岛,淡水肯定是最宝贵的资源,为什么还要种这种非常费水的庄稼呢?我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原来日本政府在岛上修了一座水库,把雨水都收集了起来。不过岛上的畜牧业更发达,北边几乎全是牧场,养了很多牛。石垣牛据说是吃“海风吹过的草长大的”,肉质鲜嫩,是石垣岛最有名的土特产,不过后来我吃了一次,感觉倒是很一般。
虽然实际上只有一名听众,导游小姐依然一丝不苟地解说着沿途风光。说起景点,这个岛实在是乏善可陈,恨不得每座庙、每棵长得高一点的树都会停下来参观一下。不过这也说明这里的人对自己的家乡充满了感情,急切地想让游客喜欢。
转了一圈,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虽说这个岛没有经历过“二战”,美军只在石垣外海和日军有过战斗,但岛上完全没有任何古建筑,属于琉球的那部分文化遗产在岛上完全找不到,这是为什么呢?我让那位乘客把这个问题翻译给导游,她一时语塞,连忙掏出手机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然后对我解释说,这是因为这里经常刮台风,稍微老一点的建筑都被吹垮了,所以只剩下现代的钢筋水泥建筑。
“要想体验真正的琉球生活,只能去竹富岛了。”她告诉我。
旅行结束前,她突然拿出一把蛇皮做的三味线,为我们表演了两首琉球古曲。表面上看,三味线其实就是缺了3根弦的吉他,音乐表现力大打折扣。但音乐就是这样,简单自有简单的好处。三味线那有些笨拙的声音,配上她婉转悠扬的嗓音,听上去别有一番情趣。
第二天,我听从导游的建议,登上一艘渡轮,10分钟后便到达了竹富岛。这是一个近似圆形的珊瑚岛,周长只有7公里,而且地势极为平坦,最高处的海拔也不超过5米。我租了辆自行车,准备绕岛一圈,没想到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岛居然有一半的土地都被划为保护区,严禁任何人进入。剩下的一半也几乎都是荒地,没有种任何庄稼。事实上,因为缺水,岛上的原住民以前都是划着小船去邻近岛上开荒种地,这个岛在古代就是一个纯粹的休闲岛。
岛上唯一的居民区位于岛中央,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有一个琉球特有的四角形红瓦屋顶,从高处看非常漂亮。岛上的路都是用白色的沙子铺成的,虽然骑车很不方便,但排水性能好,很适合这里多雨的天气。据说岛上的老人集体投票通过了严格的制度,家家户户必须用传统红瓦做屋顶,不准盖高楼,不准修水泥路,这才保住了这片冲绳群岛唯一的传统琉球村落。
岛上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没人急着去任何地方,大家慢悠悠地走路,慢悠悠地工作,就连搭载游客的交通工具都是慢悠悠的牛车。难怪日本人都很喜欢来这里度假,这里的一切都是东京的反面。
我挑了一家家庭旅馆住下,老板娘为七八个房客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饭后老板娘的两个孩子立刻坐在电视机前看排球比赛,其他人坐在院子里喝酒聊天。和冲绳的其他地方一样,包括老板娘在内的所有房客都不会讲英文,只有一位游客能说小学水平的英语,他吃力地解释说,岛上的年轻人几乎都离开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位老人,以及像老板娘这样来自其他地方的开店者。我突然意识到,这一路上我没有见到一位真正的琉球人,所有人都穿着标准的西式服装,吃着统一的日本饭菜,说着标准的日语。琉球文化变成了冲绳群岛的点缀,只剩下了三味线和红屋顶。
八重山群岛有两个“日本之最”,也就是日本最南端的波照间岛,以及最西端的与那国岛。后者距离中国台湾只有111公里。更重要的是,这个与那国岛还是距离钓鱼岛最近的岛屿,因此我决定去一趟,而且一定选择乘船去。
每周有两班客船从石垣岛驶往与那国岛,单程4个半小时。虽然用的是一艘500吨级的“与那国号”货船,但海上风浪大,仍然很颠簸,我坐了一会儿就晕得不行,赶紧躺下,强忍着没吐。想想那些保钓人士要坐近10个小时的船才能到达钓鱼岛,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们的毅力。
从远处看,与那国岛和石垣岛很不同,几乎没有浅滩,海岸线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岛上唯一的久部良港是人工围成的,只停着寥寥几艘渔船。码头也是破破烂烂的,连个候船室都没有。
与那国岛周长27.5公里,骑车有点远,开车也没必要,因为岛上除了最西端的灯塔,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旅游景点的地方。游客来此岛旅游,几乎都是冲着附近的一处水下城堡来的,其实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人工城堡尚存争议,但11月份天气太冷,潜水活动已经停止,只能等下次了。
我顺着柏油马路爬上最西端的那个悬崖,崖边有座灯塔,塔边立着一块大石头,上写“日本国最西端之地”。石头背面列出了与那国岛和几个重要城市的距离,其中和台湾的距离最近,据说晴天时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台湾的中央山脉。距离北京也只有1833公里,比和东京的距离还要近200多公里。
悬崖上还有一个凉亭,地上画着冲绳群岛的地图,所谓的尖阁诸岛赫然在列。当时在场的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年纪很大,女的好像是他的女儿。两人站在亭子里,面向东京的方向开始祈祷,口中念念有词,看情形是在歌颂日本天皇。
如果说竹富岛的夜晚是安静的,那么与那国岛的夜晚则只能用“死寂”来形容。这个岛距离日本实在太远,交通又如此不方便,近年来岛上的人口一直呈下降趋势,如今只剩下1700人住在岛上,其中还包括很多旅游业者。
岛上唯一的一家饭馆歇业了,晚餐只能在旅店吃。当晚除了我之外,只有两名房客,幸好其中一位会说英文,可以帮忙翻译。吃饭时,电视上又看到了钓鱼岛撞船录像,我问老板娘如何看待此事,她说她对钓鱼岛的历史缺乏了解,因此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她记得30多年前岛上经常有渔民去那里打鱼,但如今没人去了,倒不是因为政府不让,而是渔民们怕惹事。
第二天我坐同一条船回到石垣岛,下船后顺道去附近的军港看了看,意外地发现肇事的两艘军舰都停靠在那里供人瞻仰。可惜附近只有几个散步的游客,看来石垣居民们对此漠不关心。还有几个电视台的人正在工作,女主持人以军舰为背景,冲着摄像机播报新闻。距此地不远有幢白色的3层小楼,没有任何标志,但门口聚集着10多个记者模样的人在聊天,一问才知这里果然是石垣市海上保安厅总部,里面正在开会,调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撞船录像。一位来自东京的记者告诉我,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三夜了,还是没有消息。■ 姬百合冲绳旅游冲绳探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