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莎士比亚

（文 / 柯逸）

莎士比亚如果生在21世纪，罗密欧大概会开着宝马车到朱丽叶的楼下，一通短信叫她下来，朱丽叶穿着胸前印着Hellokitty的粉色睡衣跑下楼来，在遛狗和遛弯儿的大爷大妈们的注视下钻进情人的汽车。因为闷热，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小区的灯光很亮而车里暗黑，所以外面人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

台下的观众会心微笑。有人带头鼓起掌来啦，莎士比亚垂头丧气地坐在后排，这一幕是导演让改的，他本来的设计是朗夜如水玉兔东升之时，两人一在楼上，一在楼下唱歌，唱的是永恒不变的月亮代表了他永恒不变的爱心，被聪明的女方反驳道：“月亮圆缺不定，难道你的心也是如此？”

晚上莎士比亚拎了一袋花生米半斤鸭脖来找我，我俩各自“吹”了两瓶啤酒之后，莎士比亚说他不想干这行了。

“你说，我还能干啥？”

我替他谋划了半天，要像他说的工作，时间弹性，薪水高，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时候不受拘束，最好自己的工作能自己说了算。在360行里拨拉来拨拉去，好像只有皇帝一途适合他，可惜早被历史的大潮拍死在沙滩上了。

莎士比亚长叹一口气，说自己也实在没别的本事，好歹戏剧学院导演系科班出身，在学校里就觉得自己成为大师是指日可待的，没事儿规划着以后让那个骄傲的表演系校花当他的御用女主角，什么朱丽叶奥菲莉娅麦克白夫人统统是她。如今毕业5年了，大师的边儿没沾上，给人写个剧本被拖欠稿费不说，还让导演七删八改得最后自己都不认得了。当年追求不成的校花倒是频频在大银幕上露脸，前些日子还传出跟某位名导演的绯闻。

人心不古啊。

莎士比亚好戏剧电影，好读书，好酒，好美女，对于北京大街小巷里头藏着的各色美食也颇有一番赏鉴，但凡才子的嗜好他都有，才子的运气就稍微差了点。要我说，你丫自己贴上去非要被艺术搞，5年了还没被搞死已经算小强级别了，别那么多抱怨。你早点明白过来早点回老家找个区县电视台待着不就啥事都没了吗？

莎士比亚厚道人，大概不忍心说我是燕雀，只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志向呢。

后来很长时间没看见他。有天忽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原来他找到新工作了，在电视台的法律节目当导演，拍那种案情回放的小短片，活儿不难，收入还比写剧本的时候高，人也比过去胖多了。他带来了新的女朋友，面目挺模糊的一个女孩，不怎么说话。为了活跃饭桌气氛，他比比画画地模仿当年导演系同学追一个表演系女生时的经典场景：那男孩抱住女生的双肩，像演戏似地迈着台步转圈，口里说：“爱情，是我甜蜜的痛苦啊。”当时挤在窗口看的一楼人都笑翻了，他说这可真是丢尽了导演系的脸，可没说那人就是他自己。■ 21世纪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