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乐园、时间集市与皮具森林

（文 / 何潇）

( Hermes工匠现场展示制作工艺 )

旋转木马般的展览装置、腾跃在空中的鱼子酱和伏特加酒盒、30年代巴黎橱窗中摇摆的裙裾、被“手形森林”托起的领带匣、摆放在镜前如孔雀开屏的凯莉包与柏金包……集市、乐园或森林，策展人奥利维·塞拉德（Olivier Saillard）描述这场在上海淮海路228号拉开序幕的爱马仕“缝制时间”皮具展，是一种“林中漫步”般的乐趣：“我想大家可以用一种在林荫大道上散步的方式来感受这次展览。”

奥利维·塞拉德今年43岁，几个月前被任命为巴黎市立时尚博物馆——Galliera博物馆的馆长。此前，他担任过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的时尚展规划负责人，并在过去的几年间，策划了多次品牌时装展，其中包括Viktor & Rolf的同名展览，日本设计师山本耀司的“只谈服装”展览，让·保罗·戈蒂埃（Jean-Paul Gaultier）和雷吉娜·肖皮诺（Régine Chopinot）的“时装秀”展览，克里斯汀·拉克鲁瓦（Christian Lacroix）的“时尚史”展览，Sonia Rykiel展览，等等。此次与爱马仕的合作已是梅开二度，他也有了更多的思考，“现在时尚业从业者虽然越来越多，但真正了解时尚精神的人其实并不多，我希望展示的不仅是一个时尚展。”奥利维对本刊说。

从开幕当晚的情形看，奥利维·塞拉德精心营造的“林荫大道”被四方来宾的脚步搅乱了平静，变得像个“拥挤的乐园”。对于爱马仕家族，这种拥挤是令人愉快的。“我亲身参与了爱马仕在中国的第一个展览，那是1997年，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举办的‘千里马’展览。此后，我们在中国举办了一系列展览。除了居住在中国的中国人，在全世界旅游的中国人，也都是我们重要的客户。”在“缝制时间”爱马仕皮具展的开幕酒会上，爱马仕家族第六代成员、爱马仕全球艺术总监皮埃尔·亚历克斯·杜迈（Pierre-Alexis Dumas）先生说。

策展人的工作却因此变得更为复杂——策划一场带着“文化交流”使命的品牌展览，但在奥利维·塞拉德看来，“束缚”并非一个坏词。“司汤达有一句话，大致意思是，艺术是被束缚的可能性。只有在束缚中的创作才是最难的创作，也才是真正的创作。这是我这次创作的灵感，也是我所有展览策划的一个原则。”奥利维·塞拉德告诉本刊。

奥利维·塞拉德得到的“作文题”，是用尽可能吸引人的方式呈现爱马仕家族173年的皮革制作史。奥利维找到了极为轻盈的方式来讲述这个历史故事。他的灵感是达达主义。“在欧洲，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运动，艺术家们以最轻松有趣的方式来表述严肃的话题。同样，我希望以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来讲述爱马仕皮具背后的故事。”

( 香槟色帆布Lindy包 )

他要处理的首要问题是“时间”。如何将173年的时间“缝制”在同一个空间里？奥利维并不是一个封闭空间爱好者，像达达主义者一样，他破除了章法，将“时间”打散成具体物件，分放在8个展区里——这不是在营造封闭的“迷宫”，而是开敞的“集市”。

穿过门口巨型的凯莉包和一辆堆满了爱马仕各个时期行李箱的雪铁龙2CV汽车，就进入了这个“集市”的主体。第一部分被命名为“皮革图书馆”。实际上，它看起来更像一个开放的书店，或者说一个讲究的文具店。各式皮革被小心摆放，大约都经过了仔细的考量。皮革是按来源和颜色来分的：茴香绿色的是Togo小牛皮，浅黄色的是Barenia小牛皮，棕色的是鸵鸟皮，桃红的是尼罗河鳄鱼皮，宝石蓝的是蜥蜴皮……在皮革摆放架的斜对面，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手工作坊，一个工匠正在劳作。“我把‘皮革图书馆’放在展览的第一个部分，陈列的不仅是皮革，还有在制作皮包的工匠。在欧洲，所有在工厂里工作的工匠，一开始要做的就是熟悉这些东西，所以它们意义非凡。”奥利维·塞拉德告诉本刊。

( 蓝色镶钻柏金包 作为爱马仕最知名产品之一的柏金包，得名于走红法国的英国女星简·柏金(Jane Birkin）。最初由马鞍袋演绎而来，采用了三片状盖袋，容量巨大，适合放置文件和外出旅行。其设计初衷是为了满足工作女性的需要，但在此后的时间里，逐渐演变为出镜率最高的“明星名媛包”。这款蓝色的柏金长35英寸，由鳄鱼皮制作，镶嵌钻石。 )

前行几步，便到了一个走马灯似的装置前。它看来很似上世纪30年代的橱窗，其中陈列的是Stockman公司制作的人形模特，身穿古董长裙，手中握着各式爱马仕包。这些包里，可以发现那只著名的Verrou手拿包，它一度被安迪·沃霍尔在巴黎的旧货集市上发现，买下来送给了“工厂”里的核心人物：伊莎贝拉·杜夫雷斯纳（Isabelle Dufresne，即著名的Ultra Violet）——这只特别的小包由黑色小牛皮制成，有精致的小羊皮衬里和银色搭扣，产于1938年。“我希望制造一扇窗，能营造出30年代巴黎的时尚风貌。为了做这个装置，我找了许多资料图片，非常美。这次展览的陈列方式的灵感就来源于此，你可以从其中发现30年代的时装陈列的影子。”奥利维·塞拉德对本刊说。

往回走，穿过一扇门和一条皮包漫天飞舞的走廊，便豁然开朗，是更为宽大的展览空间。这是一个六边形房间，展览余下6个部分均陈列于其中。时间的概念被彻底打破了。在名为“第一位顾客：马”的部分里，有腾空放置的马鞍、马靴、拂尘等各种马具和一些年代久远的皮包。譬如美国演员亨弗莱·鲍嘉用过的那只旅行包，产于1950年，由自然色的牛皮和米色帆布制作，搭配抛光黄铜搭扣，颜色非常美丽。不远处，是名为“第一个顾客：时间”的另一个部分，收藏了更多重要顾客使用过的东西：一只红色小牛皮公文包，制作于1952年，是法国诗人圣·琼·佩斯的私人物品；另一个小牛皮公文包，制作于1985年，是希拉克的心头好，但法国前总统的为人似乎比诗人更为冷静，他选择的是审慎的靛蓝色。

( Constance、Picotin Lock及Polochon迷你包 除了人尽皆知的家族明星凯莉与柏金，爱马仕家族里还有一些其他的经典包，同样经历了时间的洗礼。譬如，以“H”为标志的Constance（图左一）包。它最初诞生于1969年，得名于法国动画作家Catherine Chaillet同年诞生的小女儿——这个姑娘在后来成为巴黎知名的记者和文学评论家。图中三款粉色包分别为Constance、Picotin Lock及Polochon，由磨面蜥蜴皮等珍贵皮革制成，皆为特别的迷你版，小巧可人。 )

房间右边，排列着展览的另外三个部分：“低调和简约”、“变化万千的凯莉包和柏金包”和最后一个部分——“游牧精神”。在这部分里，奥利维·塞拉德钟爱的Stockman模型再次出现了。这次，它的形式不是人形模特，而是手。模型搭建成了一个“手形森林”，Bolida皮包、Mallette旅行包、帆布包、野餐篮、帽盒、领带匣……所有这些都在这片“森林”中手手相传。“我从Stockman的东西中得到了很多启发，制作了很多装置，尤其是手的部分。在上世纪30年代，Stockman公司的模型非常流行。我看到了他们的一个作品，于是想到了怎样来呈现这些。”奥利维·塞拉德说，“我找到了能表现一切的东西——手。”

至此，这个看似没有章法的“皮具森林”里，贯穿始终的红线终于显山露水。“手”是一个结合了开始与结束的象征物：“在展览中你能看到两类人的手：一类是工匠艺人的手，通过他们的手，手袋才能诞生，再传递到使用者的手中，与此同时，使用者又将手袋手手相传，代代相传。手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一方面，它可以象征开端，比如工匠艺人的手；另一方面，它也可以象征着结束，比如最终拥有这个皮包的女人的手。”奥利维·塞拉德对本刊说。■

( 爱马仕Talaris马鞍 Talaris是罗马神话中的墨丘利，即希腊神话中的赫尔墨斯。Talaris马鞍用于马术障碍赛，是爱马仕的独有产品，碳纤维骨架由爱马仕顶级马鞍工匠设计。在“缝制时间”爱马仕皮具展上展出的Talaris马鞍，是2010年的新品，由金色天然小牛皮、天然牛皮、碳纤维和钛合金属制作而成，被放置在“第一位顾客：马”的单元里。 )

( 野鸽羽毛点缀的凯莉包 这款凯莉包由爱马仕巴黎皮革工坊为此次“缝制时间”上海皮具展特别打造，全球仅一件，是展览中的明星，价值连城。包长32英寸，由蜂蜜色的鳄鱼皮制作，包扣为玫瑰金材质，并镶有褐钻。最为珍贵的，是其上点缀的金色野鸽羽，出自大师勒马利耶之手，勒马利耶也是巴黎最后一位为高级服装行业工作的羽毛加工大师。 )

( 爱马仕“缝制时间”皮具展现场 )

( 上、下图：皮埃尔·亚历克斯·杜迈和奥利维·塞拉德 ) 上海展览乐园时间皮具森林集市爱马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