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一号”226年的经营之道

（文 / 陈斯）

( 纽约梅隆是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和证券服务机构之一 )

经过金融危机的洗礼，位于纽约华尔街一号的纽约梅隆——这家美国历史最悠久的金融巨头，没有像它那些“年轻”的同行——雷曼兄弟、贝尔斯登、华盛顿互惠银行等一样，面临破产、重组的命运，反而在国际市场大展拳脚、频频并购，并在2008、2009年超越花旗银行、富国银行等竞争对手，赢得美国最稳健金融机构的桂冠。

在中国市场，纽约梅隆的表现也十分突出，除了在今年6月获批开设北京分行外，7月7日，纽约梅隆与中国西部证券公司合资组建的基金管理公司——纽银梅隆西部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也获得了证监会的批准。这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内首家批准设立的新基金公司。

2007年，纽约银行和梅隆金融公司完成合并，组建了纽约梅隆集团。纽约银行是美国建国勋臣、首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于1784年创立的，其历史几乎可与美国历史相媲美。梅隆金融公司则创立于141年前，其经营者安德鲁·梅隆也曾担任美国的财政部长。合并前，纽约银行在证券服务方面领先业界，梅隆公司则专于资产管理。

纽约梅隆是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和证券服务机构之一，在全世界管理的资产超过1.1万亿美元，同时托管资产达22.4万亿美元。施戴德（Christopher Sturdy）向本刊记者举例说，中国很多在美国上市的公司的存托凭证以及中国许多海外投资基金（QDII）等都以纽约梅隆作为其托管银行。“当证券从一个市场出售到另一个市场时，可能会涉及诸如清算、托管和风险评估等业务。当你购买在美国、英国发行的证券或债券时，有超过50%的可能性是在纽约梅隆的帮助下交易的。”纽约梅隆通过这些业务收取手续费或管理费，2009年，纽约梅隆的费用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高达77%。

银行的业务收入，一般可以分为从信贷业务中获得的利息收入和从中间业务中获得的手续费、管理费等非利息收入，而且从历史经验看，中间业务收入受经济周期影响更小，能在一定程度上熨平银行业绩的波动。纽约梅隆可被视为银行业“中间业务”发展的极致案例。

( 施戴德 )

纽约梅隆专注于资产管理和证券服务的经营模式在市场中构成的地位，并非一日之功。早在上世纪90年代，纽约银行总裁卡特·巴卡特（Carter Bacot）就开始了经营战略调整。在巴卡特领导期间，他大刀阔斧地卖掉了零售业务，摒弃了摇摆不定的投行定位，使银行更加专注于信托与证券服务等核心业务，并在相关领域大举并购。有数据显示，巴卡特和他的继任者托马斯·雷毅（Thomas Renyi），在1993到1998的5年间，就策划了33次并购。与梅隆合并后，纽约梅隆更专注于该领域的扩张。今年2月，纽约梅隆斥资23.1亿美元收购了美国PNC金融服务集团旗下的全球投资服务部门，使纽约梅隆成为全球第二大基金会计、资产管理等服务的提供商。3月，纽约梅隆又以3.43亿美元从德国BHF银行和奥本海默公司手中收购BHF资产服务公司及子公司——法兰克福基金管理公司，使纽约梅隆成为德国市场上第二大托管服务商。

特殊的业务结构，使纽约梅隆在应对经济周期时具有天然的优势，甚至获益于金融危机。在次债漩涡中，纽约梅隆受到的实际伤害比同业小得多。今年第一季度，纽约梅隆的信贷损失准备金已由2009年第四季度的6500万美元降至3500万美元。而且，危机中有更多机构将资产交给纽约梅隆管理，其财富管理部门已经连续17个季度获得长期客户资产净流入。目前，纽约梅隆的一级资本比率为13.2%；一季度每股收益达到0.49美元，较2009年第一季度增长了58%；总收益6.01亿美元，较2009年第一季度增长了65%。危机期间，纽约梅隆甚至还获得美国财政部的委托，担任美国政府不良资产救助计划的管理人，为财政部提供投资组合记账、现金和资产托管、资产估价、反向拍卖等服务。

在《环球金融》（Global Finance）杂志连续18年进行的“世界最稳健的50家银行”年度排行中，2008和2009年，纽约梅隆都是美国银行中排名最靠前的。《环球金融》表示，该排名的主要依据是各家银行的长期信用评级，而其选择的范围则是全球总资产最大的500家银行。

不可否认的是，在独特的业务结构基础上，稳健的经营作风或许是任何一家能够走过200多年漫长时光的银行所不可或缺的。施戴德告诉本刊记者：“在金融危机中，纽约梅隆保持了较高的资本比率和良好的资产流动性，与同业比，我们的信贷评级一直保持稳定，公司持续盈利。所有这些因素都使我们的表现优于其他金融机构，这也反映出自1784年成立以来，纽约梅隆一直坚持的谨慎管理风险和稳健经营的作风。”

在中国市场，纽约梅隆同样秉持了稳健经营的理念。1994年纽约梅隆成立了上海代表处，1999年升级为上海分行，2003年开设了北京代表处，2010年成立北京分行，这样的节奏相对于许多进入中国的外资金融机构并不算快。

对此，施戴德表示：“我们的增长速度取决于我们的客户以及他们需要纽约梅隆提供的服务。纽约梅隆在中国的业务最初主要是围绕资金、贸易和支付的金融服务。如今已发展为包括资产管理、托管、基金管理、存托凭证和外汇在内的多种产品和服务。中国业务是纽约梅隆的战略发展重点之一，考虑到我们在中国才刚起步，还有大量产品和服务可以提供给中国金融机构，我们期望在未来可以保持过去10年中稳步增长的发展速度。”

纽约梅隆十分看好中国市场的发展潜力，目前它拥有中国65%市场份额的存托凭证托管业务，以及快速增长的资产服务业务。施戴德说：“亚洲是纽约梅隆在全球增长最快的地区。我们欧洲业务的增长速度是美国的两倍，而亚太业务的增长速度是欧洲的两倍。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正在该地区深化所有业务的发展，有5个国家在我们看来为我们提供了最佳的增长机会，从北到南依次为：日本、韩国、中国、印度和澳大利亚。”

纽约梅隆还积极就中国存托凭证（CDR）与中国有关部门进行讨论，并准备好在CDR建立所必需的监管变革实施后着手下一步行动。施戴德认为：“许多国际公司对在中国上市、筹资感兴趣。中国快速而持续的经济增长、高储蓄率以及大批的潜在投资者，使其对世界各地的公司而言成为极具吸引力和潜力的投资者来源地。此外，也有越来越多的公司寻求在更贴近客户来源地或业务经营地的证券交易所上市。”■

施戴德：中国经济不会硬着陆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一家专业的资产管理银行，纽约梅隆如何看待危机后的国际经济发展形势，危机已经结束了吗？

施戴德：全球经济正在从信贷危机中微弱地复苏，这并不意味着造成金融危机的过量负债水平已被降低，而是决策者通过财政刺激和大举降息等干预措施短期内降低了金融领域和家庭的压力。从这个意义上说，危机只是被预先制止了，而不是被解决了。随着目前市场焦点转向政府财政的持续性，可以预期由此产生的紧缩措施会在近期内使经济增长维持在更加缓和的水平上。发展中国家受发达国家高负债的拖累较小，而受益于一贯的低利率环境，应继续表现出更强劲的增长。

三联生活周刊：欧洲债务危机是否会造成全球经济的二次探底？

施戴德：欧洲债务危机本身不太可能导致全球经济的再度衰退。首先，直接受影响的经济体相对有限。因此，尽管有关欧洲边缘国家债务成本上升的报道颇多，但截至目前，2010年欧元区债务平均成本占GDP的比重已经下降。更广泛而言，公司债券与政府债券在收益上的差额近来有所扩大，主要是由于政府债券收益的下跌。尽管相对于政府债券而言，公司债券的风险溢价明显上升，但须支付的绝对收益已接近历史最低水平。发展中国家尤其如此，尽管金融市场动荡，但如巴西这样的经济体仍受益于近年来最低的融资成本。

三联生活周刊：中国的股票市场成为今年全球表现最差的市场之一，纽约梅隆认为这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此时是不是投资的好时机？

施戴德：中国股票市场2009年的表现相当优异，这是由2008年末和2009年空前规模的政策刺激推动的，当时的财政扩张方案达5860亿美元，而金融领域贷款全年增长了30%以上。从2009年末至2010年，中国政府通过发行政府债券、提高银行准备金率及降低贷款额度，已经稳步收回部分过剩的流动性。还有多项政策指令旨在给经济降温，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针对过热的房地产市场，使需求和新房供给显著降低。最后，许多去年的贷款已出现问题，特别是给地方政府基础设施项目的贷款，这使得市场对银行系统不断上升的坏账率感到紧张。我认为，是流动性紧缩、增长放缓和政府政策收紧的共同作用，导致了市场情绪滑坡。相对而言，中国股票——特别是大盘股——交易价格同该区域同类股票及其自身近期价格相比已经较低，这表明是个合理的投资时机。其次，随着经济增长明显放缓、房地产价格下跌，我们可以预期中国政府在未来2至6个月将减少部分政策限制，这应该能够提振市场信心。

三联生活周刊：近期中国重启汇改，这对中国资本市场有何影响？

施戴德：中国目前的货币政策建立在对国家进行成本绩效的长期战略分析的基础之上，并不会受短期政治或经济决策的过度影响。人民币在2005年放弃盯住美元，并连续升值3年直到2008年，间接导致了国内流动性增加以及股市上中国股票的繁荣。我们不得不问两个问题：第一，人民币是否将以类似的方式升值；第二，如果是这样，结果是否与2005〜2008年类似？通过历史对比判断，无论是2005〜2008年的中国，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抑或其他让货币大幅升值的新兴市场国家，经济繁荣以及后续的崩溃往往紧随而至。如果人民币快速升值，我们预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我们不愿称其为结果。因为，当中国的主要贸易伙伴美国和欧洲经济还存在诸多风险的时候，中国不太可能允许人民币大幅升值。更可能出现的是中国经济结构逐渐从出口和基础设施建设导向转向消费导向，而我们相信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需要很多年。

三联生活周刊：对于下半年中国的经济形势，纽约梅隆如何判断？

施戴德：中国经济明显从上半年持续的高速增长中减缓，同时我们相信，随着银根收紧以及政府主导的紧缩生效，市场会对第三季度经济减缓的速度感到诧异。不过，我们并不认为这会导致所谓的硬着陆或者房地产市场崩盘。相反，我们预期年末政策会有所松动，以使2011年的增长稳定在8%〜9%。

三联生活周刊：你认为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主要风险是什么？

施戴德：中国经济主要的短期风险是外部的，即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外部需求可能减少，以及财政和货币方面的问题影响各国货币和其他资产价格。其次，更长期的风险是持续的低利率及政府指导贷款可能会或者已经导致资本的错误配置，这将导致坏账以及未来增长减缓。第三，人口趋势会在2015年左右成为发展的阻力，随着人口老龄化以及独生子女政策影响的全面释放，市场可能会提前将8%〜9%的增长预期下调至5%〜6%。最后，在较长远的时期，资源限制以及环境污染产生的破坏可能会带来相当大的经济成本，而这些成本目前尚未计算在内。■ 华尔街银行金融一号经营之道226纽银梅隆西部基金管理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