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身的女孩

（文 / 苌苌）

( 《龙文身的女孩》 )

全球化进程中，大家讲故事的方式越来越雷同，很遗憾，瑞典也未能免俗。已在国内出版的三部曲之一的《龙文身女孩》的构成方式就像一部好莱坞式惊悚大片，陌生的环境，悬念，秘符，快速的场景转换，惊悚情节，一个都不少。一位北欧文学的出版人曾经说过，北欧神话里总是有很多恐怖的龙和巨怪，是因为他们的冬夜太冷太长。如今这些巨怪摇身变成了冷漠的资本家、留着小胡子的性变态狂、“二战”遗留下来的纳粹分子。然后，就像每部这样的小说似的，善的势力最终战胜了恶势力。至于代表善的一方的男女主人公，女黑客莉丝·莎兰德和正义凛然的男记者布隆维斯特（Blomkvist），他们的精神则传承自我们童年就熟悉的“外国小朋友”——“长袜子皮皮”和“小侦探卡莱”。说起来难以置信，那天为了寻找拉森和瑞典文学上的关系（这个族谱很短小），看到瑞典女作家林格伦的部分，发现小侦探卡莱正是姓布隆维斯特。

不得不像小卡莱一样，寻找拉森的创作思路不可能留下蛛丝马迹，因为他在小说发表时就去世了。尽管儿童文学作家林格伦曾经说过，她的书不想讲什么道理，只是想让小朋友快乐。但是她也补充说：“我胆敢有的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我的书能鼓励一种更具人性、更能提升生命价值和更民主的态度。”你会发现这种价值正在拉森笔下的男女主人公身上体现着。

斯蒂格·拉森生于1954年，曾经做过新闻记者，任职于瑞典中央新闻通讯社，并在工作之余投身反法西斯主义活动。1995年，他创办了EXPO基金会，并任同名杂志的主编，由于长期致力于揭发瑞典企业和金融家的不法行为，多年来一直受到死亡恐吓和威胁。小说的男主角布隆维斯特身上有很多斯蒂格·拉森本人的影子，他的身份是一家叫做《千禧年》杂志的创办人和主编。布隆维斯特专门调查报道企业界的贪污腐败与可疑交易，曾经做过一些对大企业家和政客极具破坏性的特别报道。但是他也蔑视他的财经新闻同行。“他觉得，”拉森写道，“财经记者的职责就是应该调查和揭发那些制造利率危机的银行老总，玩空壳公司游戏的骗子，应该严密地监控公司的董事会。他始终无法理解那么多深具影响力的财经记者，为什么把一些金融界的平庸鼠辈写得像摇滚巨星。”在小说的开场，由于一篇揭发瑞典金融家的报道，布隆维斯特就面临牢狱之灾。

本来他完全不可能和莉丝·莎兰德这样的女孩有交集。莉丝像那种得了厌食症的女孩，浑身穿洞，白面黑唇，身上有很多刺青，当然，背上刺着一条巨龙。这副样子，好像脑门上刻着“找抽”二字，她在街上好好走着，都会招致一顿毒打。拉森写道，人们都相信她的人生正一步步走向毁灭，于是也就成了暴力狂的“完美的受害者”。作者塑造了一个相对极端的例子，来承载这部小说想阐述的另一个主题——就像他写在第一部扉页上的——“瑞典有18%的女性曾遭男性威胁。”而另一方面，莉丝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是一个手段高强的黑客，仿如可以一手举起一匹马的长袜子皮皮。由于布隆维斯特善于观察和挖掘细节，对犯罪行为毫不留情，在业界一直有“大侦探”的绰号（尽管他不胜其烦）。他的官司闹得满城风雨，在开始坐牢前，他受雇于他的父亲的老板万耶尔家族的掌门人去调查一桩40年前的谋杀案，动机多少出于父亲的老板变相地关照老员工的子女。之后，他和莉丝·莎兰德展开了一段完美的合作。

布隆维斯特在小说里辩解说，他不是反对极右派，他反对的只是企业的贪污腐败，因此就给他扣上“左派作家”的帽子毫无道理。尽管被贴了很多标签，但在生活中，斯蒂格·拉森只愿承认他是一个“男女平等主义者”。拉森的父亲后来说，莎兰德的形象可能来自斯蒂格的侄女。她浑身刺青，有厌食症和诵读困难，但却是电脑高手。他笔下的男主角除了批评他所处的行业，也指出了男权社会中很多不公平现象。万耶尔家族的族谱盘根错节，印象里只有在《战争与和平》中读到过这么错综复杂的亲属关系，但拉森的老练与清晰显然不如托尔斯泰。而他也不是一个善于情感刻画的作家，人物之间的感情和性特别唯物。不过研究过拉森三部曲的美国作家克里斯托夫·希金斯对本刊记者说，他认为，拉森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作家代表，他关注移民问题、性别歧视、企业犯罪而且勇而无畏。希金斯在瑞典警察局的朋友曾经告诉他，拉森小说里描述的事件基本都是瑞典社会里发生过的。

( 斯蒂格·拉森 )

拉森的“千禧年三部曲”——《龙文身的女孩》、《玩火的女孩》、《捅了马蜂窝的女孩》，这两年全部被搬上了银幕，前者在去年还创造了瑞典电影史上最高票房纪录，导演尼尔斯（Niels Arden Oplevin）在一次采访中提到，现在欧洲书店的分类里专门有一类“斯堪的纳维亚犯罪小说”，这些小说都是以反法西斯主义为主题，比如拉森小说里的性变态狂，其实本身是个法西斯主义意识形态框架下产生的怪物。虽然有点千篇一律，但这也是文学和电影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之一，因为这些现象一直存在，而政府却无能为力。

在小说中，莉丝和布隆维斯特合作，不仅挖出了仇视犹太人的连环杀手，让他付出了代价，而且在最后，莉丝凭着她的黑客技术帮助布隆维斯特向诬陷他的企业家来了一场漂亮的绝地反击。但现实的无常要比小说冷酷许多。2004年11月9日，拉森突然辞世，死因官方归结为冠状动脉血栓。他的英国出版人等和他关系比较接近的人也公开表示相信医疗判断，因为拉森每天抽很多烟，喝很多咖啡，而且听说他心脏有杂音。拉森去世后，他的小说版税和电影改编权带来了数以千万计的瑞典克朗收入，但是由于他和同居30年的女友没有登记结婚，所有财产都到了拉森的父亲和兄弟名下。他的女友艾娃·加布里尔森（Eva Gabrielsson）不得不通过法律试图争取自己的利益，由于拉森没有留下遗嘱，现在这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按照她的说法，因为登记结婚他们就要提交具体居住地点，而因为拉森多年来一直受到极右翼以及法西斯组织的死亡威胁，所以他们放弃了登记。■

( 电影《龙文身的女孩》剧照 ) 文学小说龙文身的女孩斯蒂格·拉森女孩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