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王的驴耳朵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钟师傅)
上个世纪初,那个叫卡夫卡的年轻人说了句很有深度的话:“人们是永远不可能坦白一切的。甚至往昔那些看上去似乎彻底坦白出来的事情,后来也显示出还有根子留在内心深处。”比如青春时期的密码日记。以为锁住了自己认为完全不能示人的最隐秘的心事,就像卡夫卡挖掘的“地洞”——“这世上无论什么能有多安全,它就有多安全。”真实的情况是,那把锁就如万丈高墙,能够拒之墙外的仅仅只是那些不愿翻进来的人,因为那把锁禁不起拇指轻轻一拧,所有所谓的秘密就会告白天下。只是,许多年后再翻开来看,会发现真正想要描述和表达的,还在内心深处那块隐秘地带好生沉睡,年代久远,不是浮了些尘埃就是淡了些颜色。
我的一个朋友说她初三那年,和后来成为闺蜜的一位新同学一见如故,毕业的时候,相互留在纪念册里的除了对未来的设想和祝福外,还对日记的归属做了交代,如果某天有一方不在人世间了就把日记交由对方,“彼此握手,热泪盈眶,以为留给对方的,那是世间最最巨大的财富”。可是,婚后某天她发现丈夫趴在她的日记本上打瞌睡,丈夫惺忪着双眼,像是一名被捉现场的小偷解释只看了几篇。还说,流水账一样,看着看着就睡着了。16年来处心积虑辛苦保存记录下来的,对于他人来说居然就是催眠文字:“乏善可陈的人生由此可见一斑。”
而我从我自己的日记里读不出人生的乏善可陈,却读出了许多的莫名。那时候的日记,我从来就不曾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有人会来分享我的心事。初中时喜欢的女同学、高中时暗恋的女生,写在日记里全是她们姓氏拼音的第一字母做替代。写到后来,或许是因为懈怠,也或许是因为这种隐晦的记录容易使人疲倦,高中时期的日记颇似现在的梨花体,言简意赅,以致后来整理那几本褐色封皮硬面笔记本的时候,完全读不懂类似“她今天回家了/董又在大放豪言壮语/黄老师给了本参考书/华理工会是谁的第二故乡/心情真的很不好”等等。看着眼前并没有忠实完全地记录当时一切的青春记事簿,我抱着头在储物间里苦想,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件让我如此难受。
相比手写日记,博客更适合担当地洞的角色。不过,这里也不能轻易喊出“国王长对驴耳朵”。我知道于连和德瑞拉夫人的故事是高中在读时期。当时读这本书的时候,完全忽略学习与研究它的文学和艺术价值,却把于连和德瑞拉夫人的欢愉描写精读到差不多倒背。特别是于连打开德瑞拉夫人衣橱嗅闻着女人香气的那段,以及德瑞拉和他偷会,说她的头发铺在洁白的枕巾上像是瀑布,而德瑞拉夫人就是一团白光……真是惊心动魄……当一位同事在电脑收藏夹发现了我的博客地址后,流言就像关外春季里的风沙漫天飞舞。接下来整个办公室都知道,我在高中时候就已经是名性幻想者了。■ 国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