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文章

（文 / 孟静）

( 电影《海洋天堂》剧照 )

和李连杰一起拍的这部《海洋天堂》算是他最崎岖的从艺经历了，尽管文章刻意淡化这个过程的复杂。从“中戏”毕业后，文章就没怎么试过戏。“大一”暑假，他拍了电视剧《你在微笑，我却哭了》，认识了同剧组的高圆圆。“大三”时，高圆圆给他打电话，说有部戏叫《与青春有关的日子》，让他去试试。到了现场，“卓越”（后来文章演的角色）那演员正在签约，制片人一看傻了，到另外一屋把那演员摁住说“今天有事签不了”，然后给正在打高尔夫的导演叶京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叶京让文章念了段台词，便说“好了，就是你了”，于是，他顶替了那个倒霉的演员。他演的第一部电影《走着瞧》，导演就让他演了一段人和驴的对话，立刻决定了。

让他火起来的是赵宝刚的电视剧《奋斗》，他又是里面年纪最小的，赵宝刚以现场暴脾气闻名，文章却没挨过骂。“就一次，我们俩因为什么在掰扯。导演说，你听我的，你哪儿那么多想法啊？”他说，哪个暴烈的导演都没骂过他。文章是个很讨大人喜欢的小孩，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孩子他爹，但生就一副娃娃脸，乖巧伶俐。

有例为证，“中戏”第一年有“甄别”，成绩差的有可能被退回去。文章那时是全班倒数第一，他说“我一上学，就觉得选这专业是个误会”。别的同学一身本事，腿能劈成接近200度，他连老师的作业都听不懂。“观察生活练习，我去问老师什么叫观察生活练习，老师说比如你在大街上看到很有特点的一个人，你觉得他的一举一动很有意思，你把它记录下来，这主要是为了你以后塑造人物用的。”文章说。

交作业的时候，他傻眼了，同学们准备的全是完整小品，只有他是模仿三个老师看作业时的表情，他表演时同学们倒是乐喷了，第一学期老师给他60分，第二学期67分。第二学期下半学期，他台词课也不及格，按照规定要退回，全年级老师保他。那学期从全年级的作业中挑七八个片段进“黑匣子”剧场汇报演出，他的《赵氏孤儿》被选上，结果，他的表演课和台词课都拿了年级第一。

早早出名，早早地结婚，早早地当爸爸，他的同学的烦恼还停留在恋爱、工作，文章却已经比别人的日程表提前了好几年。《海洋天堂》是一部投资很小的戏，只有几百万元，但拥有摄影杜可风、美术奚仲文和音乐久石让。它讨论的是一个自闭症孩子成年后该怎么办的话题，李连杰扮演患绝症的父亲，为了不把自闭症儿子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他选择和儿子一起蹈海，文章扮演的儿子拥有超常的水性，他解开绳索，救赎了自己和父亲……

导演薛晓路在“星星雨”（自闭症儿童教育机构）当过10多年的义工，不过文章起初并不知道这些背景，也不知道有李连杰的加盟。他见导演的第一面就很不愉快。文章有个同学钢琴弹得很好，但不太与人交流，文章认为这就是自闭症。导演纠正他，这不是典型的自闭症，并建议他和其他备选演员一起去看看真正的自闭症患者。

那时还在初选阶段，有一二百个候选者，文章很反感，他说，我不去，这是作秀。在导演坚持下，他勉强去了。见到电影的原型——“星星雨”创始人田惠平的儿子杨弢。“看见他我就傻了，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被人教好的，程式化的。见人要说‘你好’，离开要说‘再见’，走路只会走直角，不会走捷径。”

接下来是试戏，这个角色设定在17到20岁，水性好，单纯。很多备选者是从体校挑来的，入行后就没试过戏的文章非常排斥试戏。“男演员的这种自尊心，促使我一直说‘没准备好，没准备好’。我好歹也是一孩儿他爹了，让我去和一群小孩竞争。”

他很清楚自己劣势明显：已经25岁，不会游泳，腿上有文身，大量水下戏很难遮盖。但他还是很想演这个角色，不然不会强迫自己试了4次戏，并且悄悄地学游泳。终于到了给李连杰汇报的时候，他们的表演会拍成小片给李看。那天因为练习潜水，耳膜穿孔，文章发高烧40摄氏度，监制对他说：“今天有一孩子试得很好，非常好。”

“我压力越来越大，努着劲儿，试完了走了。最后一次试戏，杰老板在里头坐着。看完所有试镜后，李连杰说：‘就只有他还能打动我。’”

“这个角色可能这辈子我就演这一次了，我不会去挑战那些我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的所谓转型片，因为我没那能力。”《走着瞧》的时候，导演希望文章演主人公的中年时期，他拒绝了，他说：“别瞎挑战自己。”他过去的角色有个共通性：感情中受伤害的男孩。

本以为凭《蜗居》里的小贝，可以赢得大家的喜爱，结果却出乎他意料。文章说他事后和导演滕华涛讨论：“所有女性观众，大部分都喜欢宋思明，只有小部分人是同情小贝，绝大部分的男观众喜欢小贝，但是他们想让自己变成宋思明，也就是说宋思明成了绝大部分社会男女的目标了。小贝是里外都讨不着好，最后讨着的只有同情分。”

他的角色和他的情感经历还真有相似处。“我跟我老婆就是这样。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追求我老婆。”他那时还没拍《奋斗》，有一辆二手切诺基，马伊俐已经是明星，有车有房，有一帮“闺密”支招，让她只跟他玩玩就好，千万别认真。

当时他对自己的未来一点信心没有，怕别人说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我没有想过在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找了一明星。我从认识她开始，我没让她请我吃过饭，没让她给我买过什么东西。我挣几千块钱，挣1万块钱，都给她，我说‘这是我今天的’，到今天为止，依然是所有的劳务，都打到她账户，根本不用过我手。”文章说。

他男性的自尊心被外人伤得很深，本身又是个极其敏感的人。“马伊俐就跟我说：‘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呢？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么多人的看法而不在乎我的看法？’话是这么说，我可以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只在乎你，我只在乎你怎么对我，没问题，但对不起，咱活在这个世界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么多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你不听是不可能的，你听进去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是不可能的。那么，一个人说我不在乎，两个人说我不在乎，10个人说我还是不在乎，100个人说，我闹心不闹心？那个时候，他们的看法已经大过马伊俐你对我的态度了。”

他说，是马伊俐一直推着他向前走。在外面，她会主动拉起他的手向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对内鼓励他：“你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

他的运气也着实很好，在犹豫不决的半年里，《奋斗》播出了，火了，他被众人认识了，男人的自信来自于肯定他的女人，更来自于事业。有时候同学聊天，别人抱怨感情困惑，又想起文章的烦心事根本和他们不在一个区间。“从我认识马伊俐之后，有一个特别快的成长速度，也就是说我现在比我的同龄人要成熟很多，这是我可以承认的。”他蜿蜒整条小腿的刺青图案是一只马鹿，很含蓄的示爱方式。■

（实习记者童亮对本文亦有贡献） 海洋天堂恐怖电影男孩李连杰中国电影文章马伊琾韩国影视文艺电影自闭症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