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
作者:陈赛( 1925年,美国加州康斯坦斯酒店附近的一处电话亭,一位过路的女士拨通了电话 )
1895年,《科学美国人》报道过一个叫霍金斯的美国人,设想通过月亮从纽约往伦敦发一个光信号——利用一个巨型日光仪捕捉太阳光,然后投射到月亮表面。这大概是人类关于卫星传递最早的构想。
从17到18世纪的科幻文学已经阐述了远距离信息交往的想法。法国人斯特拉达(Le pere strada)在1616年的《柏拉图哲学导言》中建议:被家庭的严酷分开的恋人,应该利用彼此间如同罗盘的两个指针的感应来进行联系。
19世纪后半叶到“二战”之前,正是西方现代化进程中最重要的时期。发明家的空想与社会的空想结合起来,各种旨在增加“社会密度”与人类幸福感的发明层出不穷,电报、电话、汽车、无线电、广播、电视⋯⋯
每一种技术都如魔术一般登场,给人们带来乌托邦式的狂想——它们将克服空间的障碍,消弭政治与种族的差异,促进民主和平等。但这些狂想最终都会在现实面前渐渐退去。
对现代人来说,人身处异地,又可瞬间沟通,到底意味着什么?它们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美好生活的物质基础吗?或者说,它们真的构成了美好的生活吗?
( 早期的贝尔电话与终端电话接收器 )
1857年,首条横跨大西洋的电报电缆开通后,人们第一次可以在相聚几千英里的地方直接传送信息。电报被称为“思想的高速公路”,但它的用途局限在商业和政治上。亨利·詹姆斯小说中上层社会的主人公们喜欢发电报抒发情怀,但他们也养成了言简意赅的习惯。
电话是第一个进入家庭和平民生活的媒介。在关于它的第一个广告中,贝尔强调了它的速度:电报每分钟为15〜20个字,而电话则达到100〜200个字。其实电话最大的优势是人与机器之间的亲密关系。它是最纯粹的交流,并且提供了更大的接近性和思想上的隐私性。电话铃声可能比日常生活中的任何声音更加激发我们的希望、抚慰、恐惧、焦虑或者快乐。它是我们感受这个世界的神经末梢。
与电话比,电报是冷媒介。现代传播学者保罗·莱文森认为,电报从三个层次将我们从真实的感官世界中剥离出来——莫尔斯密码是书写文字的剥离,书写文字是对口头语言的剥离,而口头语言是从真实世界的剥离。从这个角度而言,电话弥补了至少一个维度的真实——声音。此后,照片弥补了图像,电视弥补了视频,而互联网将文字、声音、图像、视频融为一炉,真正实现了多媒体。人的听觉、视觉、触觉依次回归,是人类对信息完整性与真实性不断追求的结果。
1948年,晶体管,“冷战”时期的一个小小发明引爆了信息时代。世界越变越小,越变越快。到达5000万人口,电话用了75年,电视用了13年,而互联网只用了5年。现在,全球有5亿人连在互联网上。到2010年底,手机用户将达到50亿。
今天,远程通信无所不在,深刻地内嵌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地球村不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事实。人与人之间的互相连接与依存达到了一个空前的状态。一条信息可以在瞬间到达数以亿计的人口,并在极短时间内产生全球效应。不久的将来,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物与物之间,都将通过网络连接起来。
随时随地连接一个人的代价是,你也能被随时随地地连接到。早期手机的广告上说,当你失去联系,也就失去了控制。现代人需要控制和被控制,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关系中才能找到安全感。■(文 / 陈赛) 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