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首相夫人再选首相

( 穿中产品牌的布朗夫人和穿顶级品牌的萨科齐夫人 )

英国正进行大选，现任首相戈登·布朗4月6日宣布，议会下院选举将在5月6日举行，届时胜出政党的领袖将成为英国新一任首相。工党的戈登·布朗也好，保守党的大卫·卡梅隆也罢，反正都靠不住，选民们除了选首相，还选择看哪一部豪门恩怨肥皂剧，那么剧中的女一号就要讨人喜欢才行。相比两位男主角，两位女主人公——萨拉·布朗和萨曼莎·卡梅隆——之间的对决更精彩。因为她们之间不能争论政见，这是大忌，只能竞争身世、职业、个性、外貌、穿着，更富有娱乐色彩。

47岁的萨拉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是公共关系专家，她和布朗相识于工党的活动中，2000年结婚。萨拉有中年女人发福的身材，穿着也偏保守，可是她气质传统，亲切，家常。况且她还机智幽默。萨科齐夫妇第一次出访英国，萨拉穿件300英镑的英国本土品牌Jaeger外套，媒体讽刺说，她被身穿迪奥的布吕尼衬得像个大婶。她回应道：“我站在超模身边，穿什么都无所谓了。”言下之意，那天她不管怎么打扮都赢不了。

萨曼莎更年轻，今年不到39岁。她出身世袭贵族家庭，母亲是珠宝商，父亲在林肯郡有300英亩田产，那是从上世纪90年代传下来的。她的家族出了诸多名人，一位祖先是查理二世国王的情妇，著名女演员尼尔·格温，曾外祖父创办了路透社。萨曼莎和卡梅隆的相识完全是奥斯汀小说中的套路：她和卡梅隆家的小姐是闺密，被邀参加家庭聚会从而认识了那家的少爷大卫，然后他们开始约会。大卫比萨曼莎大4岁，毕业于伊顿、牛津，是牛津大学最神秘的伯灵顿俱乐部成员，属于最核心的贵族子弟圈儿。当时他任财政大臣拉蒙特的顾问，注定今后要做职业政治家。萨曼莎学的是艺术，婚前过着波希米亚人的生活，喜欢和一帮玩音乐的朋友厮混。不久前流出一组她香艳俗气的模特照，便是那段生活的纪念。

大小两位S风格不一，但都讨人喜欢，甚至比她们的丈夫更受欢迎。而丈夫们也认识到，一个穿戴和做事都很漂亮的老婆和一套漂亮的经济政策同样重要。

布朗古板得要命，他任何时候都穿套装，度假、烧烤派对也不例外，最多脱掉外套，好像是和套装结了婚，而不是和萨拉。时尚评论家笑称，布朗嗜好套装可能患有轻微的官能障碍，不过倒是以古怪的方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去年11月英军阵亡士兵纪念日，布朗在默哀仪式上表现得烦躁不安，身子不时扭动；他写给一名阵亡英军士兵母亲的信错字连篇，连这位士兵的名字都拼错。这是政治家不该犯的错误。今年3月，资深政治记者安德鲁·罗恩斯利（Andrew Rawnsley）出了一本《政党的没落》（The End of the Party）的书，里面提到布朗常常欺凌下属，挥拳相向、辱骂都是家常便饭，雇员们不得不打热线电话求助。大选前爆出“欺凌门”，实在太轰动了。布朗尤其不受女性选民的欢迎，一项调查说，超过半数的女性被调查者想把布朗“扔下悬崖”。萨拉上台称布朗是“我的英雄”，说她那面部表情一向僵硬的丈夫并不仅仅有政治野心，更是心里揣了盆火，具有高度责任感和办事效率的人。听她怎么说？“我知道他不是圣人，他不修边幅，他爱吵吵，他起床的那个钟头非常恐怖。但是，我知道他每早醒来，每晚上床，都在想着很多事。我知道他爱我们的国家。”她是微博女王，其微博“萨拉·布朗10”有110万读者，是英国点击率最高的微博。布朗对军人的傲慢受到严厉批评后，她呼吁百万“粉丝”浏览相关纪念网站，为丈夫救了驾。

( 米歇尔穿华裔设计师吴季刚设计的礼服出席丈夫的总统宣誓典礼 )

卡梅隆自我描述说是个“年轻小伙子”，对国家充满热情，顾家，性格松弛、随和、通情达理，暗贬了一番布朗的紧张、古板、不善变通。不过，他已经认识到个人魅力这张牌不太灵了，卖弄过多很容易给选民留下一个印象：他不过是个善于讨好女人的花花公子，骨子里是个自恋自私的“托利党小子”。他得大众化，而唯一能帮他的人只有他老婆。萨曼莎被媒体称为卡梅隆的“秘密武器”，送给她一个绰号“Sam Cam”。她更多地做些补充性的说明，证明卡梅隆更具有坚定的个性，能够胜任政治领袖的角色。在大选开始后的第一次电视采访中，萨曼莎谈及他们夫妻18年的相处时说：“我能诚实地说，我不认为这些年他曾让我失望。”政治评论家们分析，这个听起来很费解的双重否定句实际上暗指卡梅隆也永远不会让英国人失望。

妻子为政客丈夫助阵是有规则的：不要把他夸成“高大全”，说说他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还有家庭生活，什么刷碗、给孩子换尿布、穿衬衣不打领带、光脚穿平底船鞋等等，总之要把丈夫打造成三维立体的形象。孩子也是张好牌。萨拉谈出生10天就夭折的第一个女儿，萨曼莎也悲喜交加，悲的是她和卡梅隆的大儿子患有严重癫痫和脑瘫，去年6岁的时候死去，喜的是她现在第四次怀孕了。妻子本人则要塑造独立、干练的风格，切记和撒切尔夫人的强权风格迥然不同；还须表现得遵守社会既定准则，顺从丈夫。

( 萨拉·布朗的低胸礼服 )

传统的欧洲大陆政治家，比如荷兰、俄国的政治家就不需要妻子支持他们的政治事业。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也是这样，他放言要组建一个堪与海夫纳花花公子兔子养殖场媲美的新内阁，毫不介意妻子跟他离婚，照旧和年轻姑娘们耍，认为意大利选民能够理解并接受他“总关注年轻女人的心”（他妻子的话）。萨科齐也从没指望卡拉·布吕尼支持他的事业。布吕尼喜欢作秀，却未肯定地表白过要和萨科齐天长地久。从法国现任总统的情史看，他一向喜欢漂亮独立的女人，看上去他似乎不需要一个见证他坚定意志、美德的证人妻子，但这样的女人反倒让他具有了政治优势。奥巴马太太米歇尔更直接地证明夫人路线卓有成效，英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几位首相，如丘吉尔、麦克米伦、艾德礼、撒切尔夫人、布莱尔，都走过配偶路线。除去配偶的支持，妻子弥补了女性内阁成员的某些不足。这次布朗的竞选班子里有颗“红糖”，即工党新秀德·皮耶罗（Gloria De Piero）。她原来是政治记者，很有些名气，曾被评为全球最性感的百位女性之一，大选前被小报挖出15岁当无上装女郎、拍过半裸照的历史。她的绰号“红糖”（Brown Suger）暗指“布朗的蜜糖”。可保守党连这样的甜甜圈都没有。保守党影子内阁有32名成员，其中女性7人，她们无一能拿得出手，除了政治没有任何足以做文章的卖点。只有萨曼莎救场了，她是成功的职业女性、母亲，是美人，足以代表国家的妇女形象。

堪称时尚偶像的米歇尔·奥巴马成功地从时尚角度做出示范：正确时髦的装扮可以帮丈夫拉来选票。这方面，萨曼莎胜过萨拉。萨曼莎纤细苗条，是老牌文具、皮具Smythson的创意总监，时尚品位没得说。传统的“托利太太”要么富贵相，戴大粒珍珠，穿哈代·埃米斯——他是女王的御用裁缝——的套装；要么保守到底，只选颜色深沉的套装、裤装。萨曼莎穿英国顶级品牌的服饰，也推崇外国新锐设计师艾尔丹姆·莫拉里奥格鲁（Erdem Moralioglu）、菲利林（Phillip Lim）的设计，还追Topshop、Zara、香蕉共和国等街头品牌，时尚类杂志更愿意选她当第一夫人。

( 大卫·卡梅隆的妻子萨曼莎品位高雅 )

萨曼莎改变了英国政界女性的形象。在传统政治领域，美丽和能干是互相排斥的。英国至今坚持这一传统。一、英国文化没有赋予女政治家“时髦”的权利；二、“时髦”意味着“轻佻”，同时会强调政治家的女性身份，而女性身份暗示她们有“优先权”。所以英国女大臣、政治家妻子皆有守旧落伍的大婶形象，要么穿豹纹高跟鞋，要么穿20世纪80年代流行的大垫肩套裙，要么滥穿有广告图案的帽衫，还会穿坊间流行的雨靴上台演讲。《Grazia》杂志英国版有个调查，77%的被调查者认为，英国的政界女性远不如外国女政治家有时尚气息。虽然大选结果还没出来，但该杂志已经把萨曼莎评为英国最有型格的第一夫人：美国有杰奎琳、米歇尔，法国也有了卡拉·布吕尼，我们终于有了萨曼莎。

萨拉却是进退两难。她的出场不能太隆重，不能接受设计师的馈赠，所以没法像美国、法国的第一夫人总是穿顶级的奢侈品牌；走中庸路线，选择中产阶级的品牌，又被讥讽为寒碜、保守。萨拉不愧是处理公共关系的专家，她索性不去在意穿什么，更注重衣服隐藏的东西。中产阶级品牌不对吗？经济衰退的时候难道不该简朴些吗？她支持国货，今年2月萨拉出席伦敦时装周穿的是Wallis衬衣和玛莎的外套，都是英国国民品牌——这是标榜为国家服务的政界人士的基本立场；戴的项链则是今年情人节丈夫送她的礼物，你还能说首相没有人情味吗？她高调支持年轻设计师奥斯曼（Osman Yousefzada），后者出生于伯明翰的阿富汗移民家庭，他和他的设计是多种族文化融合的象征。竞选开始后的头两次公开露面，萨拉穿的都是毛线开衫。第一天是酸橙绿的，第二天换紫罗兰色配腰带，是中档的英国品牌Reiss。这是她跟奥巴马夫人学来的。开衫是英、美两国妈妈们接送孩子上下学时穿的衣服，被称为“学校通勤衫”。米歇尔·奥巴马是“开衫控”，极其喜欢穿开衫配裙子，去白金汉宫觐见女王也如此，只不过开衫的档次比较高，出自顶尖设计师阿兹丁·阿莱亚（Azzedine Alaia）之手。米歇尔赋予开衫政治意味：它没有套装的生硬和循规蹈矩，但同样稳重，面料柔软，显得更有活力，加上饰物又多了时髦感。米歇尔身高180厘米，健硕壮实，气质接近女强人，缺少民众对第一夫人的“古典淑女、贤妻良母”要求，开衫轻易就拉近了她与民众的距离。

( 麦凯恩夫人的“金条装” )

萨拉最成功的“穿着宣言”发表于去年11月。布朗在英军阵亡士兵纪念日上的表现受到批评后没几天，萨拉出席时尚杂志的风尚大奖，罕见地穿了件低胸礼服，俨然丽兹·赫利附体。她露出的半个胸部“雷”倒众生，此时服装的审美功能已被忽略不计，她盛装出场展示的是某种姿态：我和我丈夫没有被坏消息打倒。

英国政治圈有句话说，丑人玩政治。今年的大选有了萨拉和萨曼莎，政治不再是丑八怪的秀场。■

( 默克尔的低胸礼服并未受到好评 )

政治女装的规则

一、米歇尔·奥巴马、希拉里·克林顿都明白，公众，特别是对手，总能从政治家的服装中找出他们政治观点的蛛丝马迹。竞选期间，米歇尔曾穿过一件芝加哥设计师玛丽亚·平托（Maria Pinto）设计的紫色无袖连衣裙。紫色是西方的帝王色，有“黄袍加身”的含义，暗示米歇尔配得上“第一夫人”的称号，表明了奥巴马夫妇的信心。美国总统竞选决定胜负那天，米歇尔穿了件红黑相间的U字领连衣裙。时尚圈对其恶评如潮，心直口快的人说火山爆发了。但裙子是纳西索·罗德里格斯（Narciso Rodriguez）设计的，他是少数族裔（有古巴血统）的美国设计师，米歇尔的选择绝对是政治正确的，选民把票给了她丈夫。

二、礼貌、外交比时髦重要。卡拉·布吕尼陪萨科齐出访英国，穿着约翰·加利阿诺为迪奥设计的长及小腿的外套、腰带、长手套、扁圆帽子，从飞机舷梯上走下来，有人误以为她是20世纪60年代的空中小姐。之前，时尚评论家对这一系列成衣冷嘲热讽，时髦服装店的老板也不看好它们，但布吕尼选它颇有深意。迪奥是法国牌子不假，加利阿诺却是在伦敦长大的英国设计师，这外套象征了法、英两国的精彩联手，极富外交手段。

三、顾及普通人的感受。米歇尔上电视演讲，穿不到100美元的大众品牌Donna Ricci黑白印花裙子，得到赞扬：“此人很真实”，“与人民打成一片”。她还在脱口秀节目上说，她的很多衣服都是在网上买的，也没有私人形象顾问。立刻，她赢得广大消费不起设计师品牌服装的女人的喜爱。希拉里是大牌Donna Karan的拥趸，但绝大多数美国女人只能买街头品牌衣服，为了不被反感，希拉里不再光顾Donna Karan的时装店。奥巴马的对手约翰·麦凯恩的夫人是亿万富婆，竞选期间，她的穿着体现出财大气粗。《名利场》杂志给她的黄色裙子、珍珠项链、胸针算了笔账，发现它们总价值30万美元。经济危机的节骨眼上，不恰当的露富会遭致什么后果？她被人攻击，那条黄色连衣裙也被讥笑为“金条装”。

四、不要刻意掩盖女性的性别身份。有位美国父亲说，他讨厌希拉里，因为“她的外套总是长得盖住屁股，老是跟我们的孩子说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设计师早就发现，衣服会不会盖住屁股这种最意想不到之处，恰恰最能看出一个女人塑造个人风格的动机。这位父亲无意中点出了希拉里定下的政治形象：不要性感，或者说不要有性别。德国总理默克尔常常让很多人忽略了她的性别。萨科齐视她为名誉男士，拍她的后背就像拍一块儿在吸烟室吹牛的哥们儿。女人受到的极限侮辱不过如此，她似乎想雪恨，穿上超低胸礼服去看歌剧，却被评论为“大规模分散注意力武器”。这方面法国女政治家罗亚尔做得比默克尔好。罗亚尔为密特朗总统工作时爱穿凌厉的职业装，2004年后改穿彩虹色的衬衣、白色外套，还矫正牙齿，让自己更有女人味，形象改变后她的支持率大增。

五、也不要刻意做出强势的模样。赖斯一成不变地梳钢盔头发型，每天早上一定会在健身房待45分钟，不管身处世界何方。这给人留下她过于强悍、坚硬固执的印象。后来她穿上了Akris Punto紧致的小西装外套，细瘦的黑色铅笔裙，连牙齿的色调都和珍珠项链、耳环同一色系。这样的着装看上去极为精干，好像在5分钟之内打扮好的，暗示她做事效率高。更丰富的含义是，她这样的天才女性，不仅弹得一手足够上音乐厅演奏的好钢琴，还有辛迪·克劳馥的身形。她完成了她这个地位的女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性感！性感能够赢得男性选民的好感。

六、胸针、项链、口红颜色等细节决定胜负。项链最好选珍珠的，珍珠不像钻石容易给人造成暴发、俗气的印象，不至于让人做出不恰当的判断。所以米歇尔钟爱珍珠项链。聚光灯下，胸针是最瞩目的配饰，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做文章。美国女政治家萨拉·佩林因发表《在北极圈开采石油》遭到强烈批评，随后她戴了枚北极熊胸针，还是有人嘲笑她：你不是还想把这生物从濒临灭绝动物的名单上抹掉吗？假惺惺的，太搞笑了，“笑”果等同于小布什卸任那天穿件印着“我爱臭氧层”的T恤衫和奥巴马交接工作。希拉里为扭转形象一度比较潮，她涂上大红色口红立刻引来责怪：难道您不能分点心考虑次贷危机、驻伊美军士兵的安全？资深化妆师说，在政界，女人的口红相当于男人的领带；大红色的口红、领带政治意味太强了，而希拉里本身的气质已经很强势，需要变得更柔和、更女性一些。■（文 / 李孟苏） 再选首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