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吉斯斯坦之乱

( 4月7日，吉尔吉斯斯坦比什凯克，防暴警察与示威者发生激烈冲突 )

据吉媒体报道，反对派示威者一度冲击内务部与国防部大楼，火烧总检察院大楼，占领国家电视台和议会。8日，总统巴基耶夫被迫离开比什凯克，反对派支持者占领主要政府机构，随后宣布解散议会，成立“临时政府”，前外交部长奥通巴耶娃担任领导人。

这场骚乱之火起于吉西北部的塔拉斯市。“直接导火索是反对派原计划4月7日进行一场全国范围的集会，表达对巴基耶夫政府的不满。当局因此逮捕了主要反对派领袖，包括前总理和总统候选人阿尔马兹别克·阿塔姆巴耶夫、前议长奥穆尔别克·特克巴耶夫及其助手。”英国皇家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亚问题专家安内特·波尔对本刊记者说，“唯一未被逮捕的反对党领导人、塔拉斯州的‘阿塔—梅肯’（祖国）党副主席舍尔尼亚佐夫，首先在塔拉斯州领导他的支持者开始了抗议。”吉尔吉斯斯坦国际大学教授舍拉迪尔·巴库古洛夫告诉本刊记者，他也是吉尔吉斯斯坦政府和议会的独立顾问。7日，吉内务部部长孔甘季耶夫在塔拉斯市内务局大楼被反对派扣为人质，吉第一副总理扎帕罗夫也在塔拉斯市中心广场被抓为人质。

“但反对派领导人被逮捕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安内特说。“骚乱能在其他地区乃至首都比什凯克引起连锁反应，主要原因还是吉尔吉斯斯坦国内积重难返的各种社会政治经济矛盾。反对派的不满有很多方面，如社会经济下滑、贫困率和失业率有增无减，他们对巴基耶夫时期的官僚腐败问题，以及对总统家族大权独揽不满。同时，吉尔吉斯斯坦南北政治精英长期对峙，北方对代表南部部族利益的巴基耶夫政权也很不满。巴基耶夫上台后承诺的政体改制问题迟迟未兑现，也使反对派心怀不满。”中国社科院中亚俄罗斯研究所副教授包毅对本刊记者说。在比什凯克，暴动最初是从200个人的集会开始的，几个小时后，比什凯克中心广场上就聚集了3000人，他们喊出“巴基耶夫下台”的口号，总共有大约1万人加入了这次抗议。巴库古洛夫说：“国家安全局前克格勃9处（负责保护总统、议长和总理的部门）的官员最先下令对抗议群众开火。枪声激起了抗议者的愤怒，人群开始冲击政府大楼，激化了冲突。”

“骚乱的主要参与者包括吉各派反对派势力，也有在贫困与经济压力下激愤的普通民众。反对派包括参与过2005年‘3月事件’的反对派领导人，也有在巴基耶夫上台后因修宪问题同总统巴基耶夫对立的反对派，还有因与总统政见不合而被‘打入冷宫’并进入反对派阵营的前政府高官，以及其他的反对派领袖。”包毅说。“反对者主要来自农村，吉尔吉斯斯坦农村非常贫困，他们很多人来到比什凯克这样的城市。还有一些比什凯克的居民和小部分中产阶级的代表。”巴库古洛夫说。“这次事件有2005年‘3·24’事件的影子，当时的反对派势力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政权的合法性的。”包毅说。

巴库古洛夫说：“腐败、走私、毒品等问题，使吉尔吉斯斯坦成为一个欠发达国家。2005年巴基耶夫任总统以来，曾经6次修改吉尔吉斯斯坦宪法，2009年的最后一次修宪使总统具有了指定继任者的权力，事实上废除了选举。”巴基耶夫在任期间，不断上涨的电、气价格加深了社会不满。2010年吉尔吉斯斯坦的财政出现了3亿美元的缺口，政府提高公共服务费用以弥补财政亏空，从今年1月开始，电费上涨了2倍、供暖和热水费用提高了5倍左右，吉百姓怨声载道。

( 4月8日，吉尔吉斯斯坦遭纵火的总检察官办公室 )

巴基耶夫在2005年的“郁金香革命”中，以“革命者”姿态上台，誓言彻底根除前总统阿卡耶夫家族留下的腐败风气。但如今，巴基耶夫家族权倾吉国，腐败有过之而无不及。“巴基耶夫总统的7个兄弟和两个儿子都在政府中担任要职。马拉特·巴基耶夫是吉尔吉斯斯坦驻德国大使，另一个兄弟是吉尔吉斯斯坦外交部顾问。其长子是国家安全局局长，也掌管着国家烟草进出口审批，是从阿富汗贩毒到俄罗斯和欧洲的关键人物。三弟扎内别克担任总统卫队队长，这是一支非常职业化的军队，武器精良，有3000名训练有素的军人。最小的儿子马克西姆是核心经济部门发展、投资与创新局局长。”巴库古洛夫告诉本刊，“发展投资与创新中心局集中了吉尔吉斯斯坦所有的金融权力，还能支配俄罗斯的贷款（约1.4亿美元）。马克西姆的顾问之一古勒维奇正受到意大利法院的调查，涉嫌为意大利黑手党洗钱。古勒维奇也是吉尔吉斯斯坦最大的国有能源企业Sever电力和Vostok电力，以及吉尔吉斯电信（吉电信垄断企业）私有化的始作俑者。在前任总统阿卡耶夫执政期间，Sever电力估值为1亿美元，在巴基耶夫任总统期间，却以300万美元的荒唐价格被出售，Vostok电力也只卖了120万美元。吉尔吉斯电信的估值是至少4200万美元，但最终以400万美元被卖掉。而且在私有化之前，电力公司所欠高达50亿吉尔吉斯斯坦索姆的债务（1美元等于44.5索姆）被一笔勾销。”3月，由于马克西姆大肆侵吞国有资产，在国有企业私有化过程中的舞弊行为被吉媒体曝光，曾引发吉反对派的大规模抗议活动。

反对派领导人奥姆尔别克·特克巴耶夫说，俄罗斯对政权更迭感到高兴。俄罗斯也是第一个承认反对派建立的“临时政府”的国家。“实际上，反对派此前曾经几次访问过莫斯科。2007年，特克巴耶夫和其他的反对派领袖向俄罗斯总统代表讲述过对吉尔吉斯斯坦未来宪法制度的构想。”巴库古洛夫说。“然而，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俄罗斯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俄罗斯积极地表示支持临时政府，只是因为鉴于目前的形势，希望拉近两者的关系。”波尔说。

“巴基耶夫在美俄关系中扮演的角色让人费解。他先因俄罗斯承诺给吉尔吉斯斯坦20亿美元贷款和1.5亿美元援助，答应关闭玛纳斯的美军基地。转而又和美国签订协议，允许美国保留玛纳斯空军基地，把年租金从2000万美元提高到6000万美元。他对美国和俄罗斯实际上没有长期的承诺，对美俄关系也没有战略考虑，更多是为了眼下的利益，拿到更多的钱。”巴库古洛夫说。

“同前总统阿卡耶夫一样，巴基耶夫总统也不得不在同俄美两大国的外交博弈中寻找平衡点，因此，在吉尔吉斯斯坦出现了俄美两国军事基地共存的局面。在此次事件中俄美两国都宣称未干涉吉尔吉斯斯坦内政，但因美国军事基地的去留问题无疑导致了俄罗斯疏离巴基耶夫政权，而巴基耶夫政府在俄美两国之间摇摆的外交政策也失信于俄美两国，失去无论是俄罗斯还是美国的支持。”包毅分析说。

“‘临时政府’总理奥通巴耶娃曾担任吉尔吉斯斯坦外交部长等一系列要职。她担任过驻英国和美国大使，她本人是个非常西化的人物。可以说，她是吉尔吉斯斯坦有经验的政治家之一，同时也具有很强的国际背景，会说英语、法语、德语和俄语。”安内特说。巴库古洛夫则保持谨慎悲观，他说：“但目前吉尔吉斯斯坦的局势还很脆弱。议会没有弹劾总统的机制，巴基耶夫的支持者说他们不反对新政府，但如果巴基耶夫卷土重来，这些支持者很可能会转而反对临时政府。而且，我们有一个影响力强大的集团——毒品大王。他们有很多资金、武器和人员，分布在政府各机构内，他们似乎不需要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包毅也认为：“身处南方的总统巴基耶夫对于首都及各地的骚乱无力采取任何行动，这说明，他目前很难恢复对首都和强力部门的控制权。因此，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局堪忧。目前巴基耶夫已提出和反对派进行谈判，但面对强硬的反对派的攻势，巴基耶夫总统有可能面临被迫辞职的危险。当然，如果巴基耶夫在南部地区集结势力，坚决拒绝辞职，将会出现南北双重政权对峙的局面。”■（文 / 蒲实 徐菁菁） 吉尔吉斯斯坦时政外交巴基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