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时间：高级表的另一极限 ——专访豪雅全球副总裁斯蒂芬·林德

三联生活周刊：“豪雅钟摆”概念的革命性之处体现在哪里？

斯蒂芬:自1860年以来，豪雅在瑞士钟表界就一直以“先锋”精神而闻名，始终站在技术创新的前沿，历史上也有很多重要的创造发明。豪雅提出的无游丝机械擒纵机制，是今年巴塞尔展会上最大的发明，也是豪雅历史上最重要的发明。

它为什么具有这么重要的意义？200多年以来，机械表的制造就一直遵照三个基本的原理：储能，就像你的手机和车一样，机械表的运转也需要能量供给。然后，你需要把能量输入到各个齿轮中，我们称这个为系统齿轮传动装置。最后，你需要控制时间，这是一个微调装置，就是你听到的发出“嘀嗒嘀嗒”声的那个部分，它使手表能够准确报时。在去年的巴塞尔展会上，我们推出了一个创新概念，对这三个原则的第二条进行了修正。你看，我们用连接起机芯各部件的传送带，取代了传统的齿轮组合传动，这就是2009年底推出的150只摩纳哥V4高级表，每块售价100万瑞郎，大约600多万元人民币。

今年是豪雅表150周年，我们决定做一件更疯狂的事——挑战机械表制造的第三条原理，也就是产生时间的最重要原理。让我简单告诉你，这个系统是怎么工作的。1675年，克里斯蒂安·惠根斯（Christiaan Huygens）发明了轮摆及游丝（细小的卷绕弹簧）系统，由游丝给轮摆提供摆荡的扭力，这种扭力极有规律，这样就能够微调频率，这是表精确性的来源，是钟表的心脏。几个世纪以来，这个系统已经过多次修正改良。一位叫爱德华·纪尧姆（Charles-Edouard Guillaume）的钟表师发明了热膨胀系数极低的铁镍合金，降低了温度变化对微调系统的影响，他因此在1920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这个系统仍然有很多局限性：如果做加速运动，重力就会影响质量，这会破坏它的几何特性。如果遇到剧烈震荡，敏感的游丝也会变得不准确，这也是机械表不如石英表准确的原因。为了突破传统微调的设计瓶颈，我们决定完全放弃过去的想法：取消游丝。历史上第一次，我们用磁场取代游丝来提供轮摆摆动的动力。

( 豪雅全球副总裁斯蒂芬·林德 )

三联生活周刊：使用磁石是否会改变机械表的机械属性？

斯蒂芬:不，它仍是完全的机械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不需要电池，只有机械部件。让我来给你解释它怎么工作。磁场由4片磁石组成，经过精密几何运算，分布在轮轴和轮摆上，轮摆一动，由于异极相吸，轮轴上的磁场就会把轮摆拉回来，由此产生摆轮振荡的动力。这种振荡可以抵抗重力、震荡等外力干扰的变化，提高计时器的精确性。它的振荡频率为4.32万次/小时（6赫兹），是目前世界上精度最高的计时器。

( 豪雅卡莱拉 1887 系列腕表 )

三联生活周刊：它能够工业化生产吗？

斯蒂芬:这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磁石对温度非常敏感，如果温度从20℃上升到30℃、35℃，磁场的强度也会随之增加，摆动的动力也会增强，频率会增大，时间就会变快。所以我们的下一步工作，就是要找到新的磁石材料，能抵抗温度的变化。一旦我们发现了这种材料，就可以工业化了，但我们还不知道，这种材料是否存在，但我们现在已经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一个游丝的价格大概是10美元，它非常难生产，但它是机芯中一个便宜的装置，所以我们即使最终找到了合适的磁石，取消游丝，也不会贬损机械表原有的价值，但会大大提高精确性。

三联生活周刊：通常情况下，一个先锋的创造发明最终会影响到整个产业的生产方式，就像惠根斯发明的游丝系统在整个机械钟表也都得到了广泛应用，而不仅是在某一个品牌的表上被应用。豪雅的发明创造，比如摩洛哥V4的传送带，以及磁场钟摆，会成为整个钟表行业的共同财富吗？它是否会取代传统的主流机械机芯？

斯蒂芬:V4的研究项目从2002年就开始了，2004年我们把它作为概念表展示出来，5年后的2009年第一次上市。我们把它视作豪雅品牌的独特表达方式，也希望保持豪雅的独特性。看一看钟表界正进行的竞争，每个人都有个陀飞轮，你知道怎么去做一个陀飞轮，它非常复杂，非常美妙，也需要大量时间和劳力投入。但我们可以以后再去自主地做陀飞轮，我们现在还是在购买陀飞轮。对我们来说，我们的专长是计时码表，我们花很多时间，投入大量研发资金来接近极限的精确地分割时间。

这小小的磁场，有独特的外形，经过大量精确计算，能够释放稳定的动力。在5年的研发中，除了我们自己的研发工程师、制表师和研究专家参加了工作，我们还与瑞士联邦技术院微技术研究所的专家合作。这个研发团队经过3年模拟研究，才找到了准确的虚拟磁性弹簧，我们把它视为专利，这是豪雅品牌性格的独特表达。

豪雅无意以新的钟摆概念取代瑞士传统的、以游丝为主流的机械机芯，反之，它提供了高级表的另一种选择可能，来引领另一端的极限。

三联生活周刊：我听说，豪雅作为LVHM集团下的高端品牌，在中国市场的主要竞争对手是斯沃琪集团中同等级别的欧米茄，是吗？

斯蒂芬:我们的竞争是全球市场的竞争，豪雅在欧美市场的接受度很高，中国市场的确是我们唯一需要占据更多份额的市场，我们在中国市场比欧米茄要稍微落后一些。在美国市场上，豪雅大概是欧米茄的两倍多，西欧和东欧市场的份额也要大一些。在亚洲的新加坡、泰国以及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我们都居于领先地位。但豪雅进入中国市场的规模很小，时间也比较晚，我们迟到了20年。中国正以极快的速度增长，我们正非常努力地在中国开拓市场。

虽然在中国市场上，欧米茄是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因为我们的价格水平相当，但我们尊重他们的品牌，特别是他们的女性腕表。豪雅更加先锋、有创造力和动感，而欧米茄更加古典稳重，我们应该能够吸引有相同观念的人。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一个中国人打算花3万～5万元来买表，你认为他会在同一价位的品牌间怎样选择？欧美精英男性对计时码表有独特的钟爱，但中国精英男性的爱好可能不在这里。

斯蒂芬:这与对钟表知识理解的程度有关。假设有一辆极好的保时捷911跑车，有500马力的强大动力，我想你可能不会真的在上海市区开这样的跑车，否则稍有不慎，油门踩重了些，就会破坏城市交通。但人们仍然会梦想拥有一辆保时捷911，因为拥有了它，你就拥了它背后完美的机械工艺。对计时码表情有独钟的人，常常也对机械的美感有执著的追求。不过豪雅也不光生产计时码表，虽然这是我们独特的形象。中国人学习新事物的速度非常快，十几年前你在中国还只看得到小巧的男士手表，但现在你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戴大的男性气概的手表了。中国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地看到外面的世界，也开始希望和他们的父辈有所不同。■（文 / 蒲实） 极限斯蒂芬腕表高级时间分割全球豪雅林德奢侈品副总裁陀飞轮手表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