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莎飞行员罢工缘起

( 德国飞行员联合会新闻发言人约尔格·汉德沃格（左四）以及协会部分高层 )

德国汉莎航空公司是全球最大的航空公司之一，航点遍布8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全球拥有160多条长途线，与20多家航空公司有合作关系，在连接各大洲的空中链条上，有牵一发动全身的影响。尽管2月22日罢工的消息提前一周就已经“预告”，还是影响到很多国际航班。

2月22日零时，德国汉莎航空公司与飞行员联合会关于解决劳资纠纷的谈判破裂，大约4000名飞行员加入到罢工的行列。据说这次飞行员罢工是汉莎航空公司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大罢工当日，汉莎近半数航班停飞，上万名乘客受影响。据汉莎航空公司保守的估计，仅22日一天就给公司造成至少2500万欧元的经济损失。

飞行员罢工原定从2月22日持续到25日，计划4天的罢工仅持续了24小时就暂告一段落，德国政府呼吁劳资双方通过谈判解决分歧，避免对经济的负面影响进一步加大。不愿轻易让步的汉莎航空董事会向法院提出了申请，请求发布临时禁令，叫停飞行员罢工。在关键当口，法兰克福地方劳动法庭做出的裁定终于发挥了作用，在法庭举行的听证会上，劳资双方经过两小时磋商最终达成协议，飞行员联合会同意无条件返回谈判桌，继续与资方就薪水以及工作保障等问题进行磋商。2月22日23点59分，汉莎飞行员结束了罢工。劳资双方各退一步，尽可能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

在最近欧洲航空公司的罢工风潮中，汉莎事实上扮演了“带头大哥”的角色。2月23日，在汉莎飞行员罢工刚被暂时平息的第二天，法国空中交通控制人员也举行了罢工，接着，英国航空公司飞行员也即将加入罢工行列。有分析人士担心，这场罢工潮将撞伤脆弱的欧洲航空业，进而可能会抑制欧洲大陆刚刚走出衰退的经济复苏。

据德国媒体报道，此次罢工，汉莎飞行员联合会向资方提出了加薪6.4%、增加联合会在公司决策中的发言权以及保障飞行员工作岗位等要求。其中诉求核心是保障飞行员的工作岗位，因为飞行员们担心资方可能为削减开支而裁减高薪的资深飞行员，或把原汉莎母公司的飞行员安排进一些国外控股公司，比如奥地利航空和汉莎航空意大利分公司，因为这些公司的薪酬相对较低。

国际航空运输协会数据显示，汉莎航空公司在金融危机尚未爆发的2008年业绩优异，那年汉莎全年载客4220万人次，净利润曾创纪录地高达5.99亿欧元，排名全球第二。然而，在举步维艰的2009年，由于受金融危机和燃油价格上涨影响的双重夹击，其年度收益下降了近15%，客源减少3.5%，货运业务下降超过10%。为此，去年9月，汉莎决定实施10亿欧元的成本节约计划，包括裁减400名行政部门员工等一系列举措。尽管公司至今并未明确要裁减飞行员，但月薪高达6000至1万欧元的德国本土飞行员，还是越来越担心成为汉莎“节约成本”的靶标，许多飞行员已经到期的工作合同至今没有续签，这个信号不免让飞行员们忐忑不安。

近年来汉莎航空公司先后并购了英伦航空、瑞士国际航空、布鲁塞尔航空和奥地利航空等几家欧洲航空公司，加之去年成立汉莎航空意大利分公司，与德国邮政合作的货运子公司也正式开始运营，如今汉莎旗下的客运航空公司品牌已多达11个。这种并购行为却受到飞行员联合会的强烈质疑，后者担心一旦汉莎原有的飞行路线被这些公司以较低的运营成本抢走，原汉莎母公司飞行员的飞行时数和相应的飞行津贴将会连带减少。另外，一些新公司不用汉莎老飞行员而改聘新员工的做法，更加剧了汉莎航空的飞行员们对职位的担心，因此近4500名飞行员联合会成员中有超过90%赞成通过罢工来争取自己的权益。

2月25日，本刊记者终于联系上了德国飞行员联合会新闻发言人约尔格·汉德沃格（J?rg Handwerg），他告诉本刊记者，他本人也是飞行员，是一名机长，他现在执飞的机型是波音737，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曾经来过北京多次。和他的大多数飞行员兄弟不同，在这些天，汉德沃格先生几乎成了最忙碌的“飞行员”，作为领导罢工的飞行员联合会的发言人，他的任务是传达联合会的声音和准确表达飞行员们的诉求。

本刊记者告诉汉德沃格先生，自己也是汉莎的“常旅客”，恰好3月初就又要搭乘汉莎的航班前往德国采访，“希望不会遭遇可能发生罢工的时段”。汉德沃格先生安慰说:“我们当然希望罢工的事情能够通过谈判取得进展，作为一名飞行员，我也希望能够为客人提供安全舒适的服务。”在回答了本刊记者的提问之后，汉德沃格匆忙赶往下一个会议。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本次罢工的主要组织者，你是否能够介绍，汉莎飞行员罢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汉德沃格：这次罢工，我们认为主要的原因是汉莎公司没有执行劳资合同，我们的主要诉求是希望汉莎集团能够执行已经签署的6个劳资合同。早在一年前，我们就开始跟汉莎方面进行交涉，但是，汉莎管理层对谈判不感兴趣，虽然他们不愿承认这一点，但事实是公司方面迄今为止也没有拿出任何具体措施。

三联生活周刊：2009年金融危机的影响是否导致了劳资合同不能如约执行？

汉德沃格：我们不这样认为。2008年是航空业的一个好年份，汉莎的业绩非常好，飞行员联合会在这时候跟公司签署了一系列劳动合同。2008年5月份开始，整个行业逐渐受到金融危机影响，到了2009年，整个航空行业受到波及，很多航空公司出现了大亏空。但据我们了解，在全行业范围内，汉莎航空公司依然算得上业绩不错的。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司当然应该执行已经签署的劳资合同。

三联生活周刊：你们和汉莎航空公司的分歧主要在哪里？

汉德沃格：我们代表飞行员联合会多次跟汉莎高层进行商讨，但他们对我们的要求置若罔闻。与此同时，汉莎还决定实行缩减开支的政策。对这个政策，我们表示了认可，也希望与公司保持对话，遗憾的是我们的诚意并没有得到回应。相反，在一些重大决定做出之前，我们的意见完全被忽略了，例如，在整个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公司把我们辛苦赚来的钱投资到一些匪夷所思的项目上，他们购买了几乎或者已经破产的企业，另外在短途航线上，购买了一些非常没有竞争力的小公司。

三联生活周刊：飞行员诉求和公司的投资行为有什么联系？

汉德沃格：这样做的结果，会导致公司内部企业之间相互竞争，恶性竞争将会影响我们的航空产品质量。作为德国飞行员联合会，我们认为有义务抵制这种看起来非常不健康的行业发展趋势。

三联生活周刊：有多少飞行员参与了这次罢工？联合会是怎样发动和组织的？

汉德沃格：德国飞行员联合会有4500名注册的正副飞行员，他们主要分布在德国汉莎航空公司客运、货运以及汉莎下属的德国之翼支线航空。至于总共有多少飞行员直接参与了这次罢工，我现在不方便对外公布。组织罢工，联合会有一套完整的程序，飞行员罢工的事情以前也出现过，在德国，罢工一般开始都是“警告性”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一切能在有序中进行，并力争让问题得到解决。

三联生活周刊：你认为罢工预期的影响是否已经达到了？

汉德沃格：可以告知的是，持续了24小时的罢工导致了1200个航班的停运，很多旅客出行受到了影响，罢工事件也成为媒体关注的主要话题。毕竟罢工只是谈判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我们已经表达了诉求，并为谈判争取了筹码。

说到底，导致旅客利益受到伤害，并不是德国飞行员联合会发起罢工的初衷，我们希望通过这24小时让人们更关注飞行员的状况。飞行员是个高责任和高风险的行业，一个心事重重、身心疲惫的飞行员对航空安全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三联生活周刊：“停战期”内飞行员联合会将做哪些努力？

汉德沃格：现在，我们正在积极准备跟汉莎方面的谈判事宜，我们希望汉莎方面改变以前的强硬态度，希望他们改变目前的经营策略，以保证汉莎飞行员的利益。我们希望在一些关乎公司发展战略上的事务上，公司能够听取飞行员联合会的声音。我们从来不反对竞争，但竞争必须是有序的。

三联生活周刊：现在飞行员们有哪些具体诉求？

汉德沃格：例如飞行员超时飞行的问题，我们呼吁欧盟应该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我们认为，汉莎航空必须履行已经签署的有效合同，例如在客座率达到70%的时候，飞行员就应该得到一定的绩效奖励等。

对于汉莎航空公司削减费用的大政策，原则上我们是支持的，但必须是在保障飞行员利益和航空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实施，我们反对汉莎公司鼓励内部竞争的做法，航空公司必须正视和尊重飞行人员的合法权益。我们强烈呼吁欧盟修改目前的一些法律条文，让整个欧洲的天空变得更安全，让所有进入欧盟的航空公司能够在统一、公平、严格的标准下高效运行。

三联生活周刊：到目前为止，汉莎航空公司方面的态度是否有改观？

汉德沃格：这几天，我一直忙于各种会议，一直在跟有关方面进行磋商，至于汉莎方面的态度，因为还处于谈判中，我不方便透露。至于3月8日以后是否会继续罢工，我现在所能说的是，如果主要谈判不能取得令飞行员联合会满意的结果，谁也不能打包票说罢工就此结束。■

（文 / 李三） 汉莎缘起罢工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