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运动重生

（文 / 张斌）

恩科的死很快就会成为模糊的记忆了，每个人脑海中留下的影像以及内心的冲击有可能不尽相同，也许是葬礼上洁白的花朵，也许是恩科手臂上文上的女儿名字。

明年的世界杯上，德国队一定会用特殊的方式寄托一下对于昔日国门的哀思，如果恩科命运一定如此的话，他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身后最为幸运的一位了，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有着无数人的关切。恩科放弃眼前的世界，去自己想象的另外世界去追寻爱女和快乐了，没有人可以知晓眼下的世界中还有哪些职业运动员正在煎熬之中，恩科的死并不能让他们敞开心扉，将忧郁化解。

遥望体坛的普通人自然不会感知到偌大的职业体育在恩科死后会有什么深刻的变化，也许这些变化并不是人们所期待的那般深远，但至少这个世界越来越多地谈论起我们陌生的体育心理学，设在英国一家名为Sporting Chance的体育心理治疗机构一下子浮出水面，这家机构的名字可以有多种译法，我更倾向于“让运动重生”，因为他们成立8年来一直致力于挽救那些在运动场上艰难生存的弱势人群，他们当中有受伤之后遭遇冷落的，有被酒精和毒品戕害的，有被非法博彩侵蚀的，如若没有积极救治的话，只有像流星一样滑落，甚至自己结束生命。

“让运动重生”的诞生得益于当年被酒精改变了生活的阿森纳以及英格兰队队长亚当斯，这位曾经嗜酒如命的大个子赛后往往会流连于酒吧之间，天明才归。最极端的时候，赛前的更衣室里都可以闻到队长身上的酒气。在自传里，亚当斯曾经将戒酒的过程细致描述过，被拯救之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有相似经历的运动员可以健康生活，运动生涯得以延续。

这些年，虽然鲜有大牌运动员愿意在光临“让运动重生”之后将自己的名字留给公众，中国体育迷唯一熟悉的名字就是搁浅在意甲之中的罗马尼亚名将穆图。这家机构的负责人透露说，求助于“让运动重生”的运动员中主要是来自于职业足球圈，这个神秘的圈子其实非常残酷冷漠，遭遇到困难之后无处诉说，同伴没有耐心分担你的苦难，多数俱乐部虽然在最近几年纷纷聘请了高水平的心理辅导师，但是球员往往因为担心自己的内心伤病如果被俱乐部高层或者主教练知晓的话，自己在这家俱乐部中的前途也就到了尽头，尤其是在新的合同即将签订前半年的关键时候，所有处境微妙的球员都会强撑身体和心理，以换得主教练给予的一份新合同，而这种面对心理问题或者伤痛的做法往往会蓄积太多负面的东西，错过最好的治疗机会。那些最需要聆听问题球员的耳朵其实是需要长在主教练的头上的，而对于权威的恐惧，问题球员自己放弃了，作为独立的机构，以慈善为主要目的的“让运动重生”自然受到了问题球员们的信任和青睐。

了解了问题球员的困惑之后，一位著名教练员也暗自与“让运动重生”形成了密切的合作，及时掌握运动员的心理问题。以往人们认为只有像乔治·贝斯特、加斯科因和坎通纳这样的天才球员才会有可爱以及可原谅的癖好和心理障碍，其实只不过是这些巨星的行踪更容易受人关注罢了。所有受过重伤的球员都曾经面临一个重上赛场之后克服心理障碍的问题，以往外界只会告诉他们要勇敢，而现在温馨周到的心理抚慰和引导会让球员面对凶狠的冲撞以及逼抢的时候可以自由畅快起来。据专家透露，来到“让运动重生”袒露心扉的受伤球员中几乎有一半人承认自己曾经异常沮丧，甚至有一半的人因为对未来不抱希望而想到过自杀，这个事实一定会让我们感到惊愕异常。尤其是那些年过三十受伤的运动员，他们自感职业生涯就此完结了，没有勇气和能力去展开新的人生篇章。恩科之死原因复杂，但是就其妻子事后披露，在多年抑郁症折磨之后，最近一段时间受伤病困扰离开国家队是导致恩科最终绝望的主要原因，而此前主教练和队友都认为丧失几场热身赛不过是平常的事情，没想到居然会成为夺命的原因。

以往公众和媒体愿意将水平高的运动员完美化，我们也更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其实，事情正好相反，很多高水平运动员反倒是更容易受到自我认知过低或者不自信的困扰，急切需要专业人员给予干预，否则就会时常在内心之中自我煎熬，而这样的心理一旦成为定势，自然会滑落到竞技低迷的深渊之中。而最难的事情就是让运动员主动示弱，说出自己心理的疾患，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主动关切。英国职业球员联盟每年向“让运动重生”捐款5万英镑，希望可以让那些挣扎在深渊之中的球员可以间接地获得帮助。

“让运动重生”面对的最奇特的病人当属那些曾经被博彩癖好所控制的球员们，这些人深感自卑，甚至有过违法行为，他们惧怕再上赛场，也怕昔日的不轨行为被人知晓，因此竞技状态大打折扣。面对这样的球员，善意和真诚的交流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至少可以让这些问题球员心理上略有缓释，最终放弃用职业生涯做赌注来换取不法财富，给运动和自己多一个重生的机会。最近，我们的一些球员是需要这样的关切和治疗的。■ 重生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