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老店

（文 / 殳俏）

　　在纽约闲逛的时候，当我向所有我遇到的纽约客聊起我在这里吃过的餐馆时，只要说到Serendipity 3，所有人都会心微笑说：“那你真不枉来过了纽约。”

　　Serendipity 3到底牛在何处，纽约人自己说起这爿小店，也会因为它“过于牛”而一时间找不到头绪。首先是它的名字，你可能在普通的英文词典上还找不到解释，要捧出艰深的大辞典来，才会知道这小小一串字母表达的无限奥妙的意思——“凭借智慧或运气所致的突发事件来觅得快乐结局的生活艺术。”也有词典的解释会有些微妙的差别——“非常甜蜜的，命中注定的意外，最后获得了幸福的结局。”对于中国人来说，说明白Serendipity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更容易，那就是一个缘字嘛，而且一定是好缘，而非孽缘，所以对于2001年拍摄的电影《Serendipity》，中国人便给了它一个大俗的翻译，缘分天注定。说到这里，也许很多人会恍然大悟，原来这家店是以电影命名的呀。错，大错特错，Serendipity 3的大牛之处便在于，不是店以电影命名自己，而是电影以店命名。空间逼仄，装修古灵精怪的Serendipity 3早在“二战”之后不久便开张大吉了，其“3”取自于它一共有三位股东，一位是百老汇舞者，一位是梅西百货的橱窗设计师，另一位则是关键人物，帕奇·卡拉丁，一个并不得志的情歌写手。有一天，他因为做填字游戏而初次接触到Serendipity这个词，并且得知这是英国小说家荷瑞斯爵士（Sir Horace Mann）于18世纪所创，源于一则住在Serendip岛上的三位王子的传奇故事。卡拉丁立刻联想到，在现实中住在曼哈顿下城区的三位苦哈哈的“王子”，这个奇怪的单词也许能够让他们生活为之转折，生意大发利市呢。于是三人立刻凑钱买了4张桌子和16把椅子，在纽约东区建立了这样一个装饰复古，又带点黑色幽默的小小美食王国，这是纽约第一家以咖啡店为基调的综合餐厅，也是纽约第一间用彩色玻璃的蒂凡尼灯来装潢的食肆，坚持到如今，店内的一切都已成为古董，但那种又诡异又童趣盎然的氛围却数十年如一日，吸引纽约客们每次排队40分钟以上，才能进入店内吃一杯招牌的“冷冻热巧克力冰淇淋”（Frozen Hot Choc）。

　　我抵达纽约的第一天，吃完了午饭之后，即直奔东60街去Serendipity 3排队。领位叫号的是个全身黑中带闪朋克打扮，画着大烟熏眼的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她微微驼背，行动迟缓，拿着大号放大镜挨个看等候名单上的名字，这样一来队伍挪动就更加缓慢。而客人们等得腿麻脚软之余，也正好参观一下餐厅的杂货部售卖的各种奇怪小物件，从印着两个大眼珠子的真丝眼罩到穿着女佣装的骷髅玩偶无所不有。好不容易得以入座，拿到了印刷得颇为有趣的菜单，虽然从开胃小吃到主菜一应俱全，但我兴趣的焦点却直指他家最招牌的甜品和冰淇凌。环顾四周的客人，也是吃菜的少嗜甜的多，无论男女老少，几乎人手一杯巨大的冰淇淋放在面前。看着他家菜单上甜品的名字，个个都引人入胜，什么“苹果肉桂冰淇淋”、“杏子蜜糖冰淇淋”，斟酌之下，要了最招牌的“冷冻热巧克力冰淇淋”和“经典纽约芝士蛋糕”。前者是安迪·沃霍尔发迹前会用自己的画作换来吃的经典冰品，后者则是杰奎琳·肯尼迪尚未出嫁前的每次必点。如果你要问我，这两样是否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好吃，那味道确实又浓又正，对喜好甜食的人来说是至高享受，但那庞大的尺寸对于不怎么能吃甜的人来说，却是个负担，因为吃几口顿觉把一星期的吃糖份额全都消耗殆尽了，就连芝士蛋糕旁那一坨奶油都比平日里我们所吃的普通蛋糕体积要大。不过看看前后左右，也少有真正把一份冰淇淋完完全全吃光的客人，大家都是聊天和欣赏为主。据说在这小店内，不同的时代能见识到不同的大明星，从玛丽莲·梦露，到雪儿，到汤姆·克鲁斯，能否得见，就看你和他们有没有Serendipity了。

　　Serendipity 3另有一项世界纪录，便是他们曾制作了史上最昂贵的冰淇淋。其实这是他家“冷冻热巧克力冰淇淋”的升级版，不仅使用了25种可可，还撒上了大片金箔，甚至配套定制了金质的冰淇淋碗和镶着钻石以及Serendipity 3招牌小魔鬼头像的勺子。要和这样的冰淇淋相遇，恐怕仅有Serendipity是不够的了。■ 老店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