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鸡鸣

（文 / 郎雨书）

　　浓睡正酣，忽地听见万籁俱寂中一声公鸡打鸣。疑惑地睁了睁眼，一扭头，看见窗外还是黑沉沉一片，就以为是哪个夜猫子的搞怪铃声在作祟。翻个身继续会周公，可是不一会儿打鸣声又起，而且响亮、有力、顿挫悠扬。闭着眼皱着眉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其中的重复，这才反应过来：小区里多了只公鸡。

　　我叼着牙刷黑着眼圈趴在阳台上，难得地早起，便见到了这个家伙：一只刚起了冠的小公鸡，昂首阔步地在小区里的绿地上散着步。它一只脚上缠着根长长的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是位姗姗走出公寓楼的时尚美女。

　　原来是只宠物！我不禁感慨并自嘲，我跟禽类打照面的机会多在餐桌，现在却看到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鸡悍然加入了阿猫阿狗的队伍，着实眼前一亮。同样眼前一亮的还有出去晨练的老爷老太。恋床之如我者对这小家伙态度就跟见到了杀人凶手差不多，愤慨有余。可老爷老太们脸上却挂着他乡遇故知般的亲切和感伤。这感伤衬起的是那美女的优越，她很骄傲地向大家介绍：这是“喔喔”，我的宠物。名字倒是恰如其分，只是让我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奶糖。一个热衷太极和围棋、很有点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模样的老人问了些喔喔的情况，仔细观察一阵后，对这小家伙大加褒扬，说喔喔在羽翼未丰之时就能有这般清亮有力的嗓音，将来一定准喙血冠、长羽大尾，总之一个字，美！美得宜诗宜画。这番夸奖叫时尚美女很是受用，笑得花枝乱颤。却不料，老头子身旁的老伴儿点点头，补充说：嗯，也宜清炖宜爆炒。

　　美女的嘴角抽搐一下，说：我素食。

　　素食的美女在照顾喔喔的饮食上面十分用心下本，每天早晨我都能看到她一边啃着个苹果，一边将精致小袋里的米粒撒给神气十足的小公鸡。不仅如此，美女还双重标准地给喔喔开荤，隔三岔五从花鸟市场上买回活虫子，强忍着自己的恶心也要自己的宠物吃得欢快。细心喂养之下，小公鸡喔喔果然长得越发漂亮。眼看着就可以入诗入画，麻烦来了。

　　不知是不是营养过剩，这小家伙打鸣没有了规律。早上越来越早，就权当是催人早起赶趁晨光，尚能忍受；可后来发展到下午也开始非连续打鸣，这就叫一些仍需要保证午休的老爷老太不乐意了。美女不在乎，因为前来提意见的是那位提议将喔喔清炖爆炒了的奶奶。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刚洗完澡就要睡下，却听得楼下一阵熟悉而奔放的打鸣。立即，就有对面楼上铝合金窗户拉开的刺耳摩擦声，一个浑厚的男音显然是憋了很久，痛快地骂了起来。

　　转天，美女家里来了个青年男子，一阵响动后喔喔便给结结实实地绑了出去。已经足以入诗入画的喔喔仍不忘来段告别之鸣。

又过了几天，我路过附近的一家肯德基，瞥见美女坐在绑走喔喔的青年男子的对面，捧着一块金黄色的炸鸡块，眸子里满满的笑意。■ 美女鸡鸣喔喔奶糖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