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衰退的手表狂人

（文 / 朱步冲）

( 让·克劳德·比弗 )

让·克劳德·比弗，绝非一个瑞士制表界常见的严谨、内向的企业掌门人：即便在一小时前刚经历了从日内瓦到北京的长途飞行，比弗仍然声若洪钟，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开，在接受采访时，迅速地用笔在便笺上为本刊记者勾勒示意图，兴奋之余还会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两只拳头相互对撞，仿佛是为了彰显宇舶选择在全球奢侈消费低迷的时刻进军中国的勇气。确实，根据瑞士央行经济分析家帕特里克·施温德曼近日做出的分析，整个瑞士钟表业2009年的销售额将下滑10%到15%，被瑞士制表人昵称为“双湖谷”的汝拉山谷如今笼罩在一片黯淡气氛中，比弗的老东家Swatch集团在3月宣布将年度利润预期调低了17.3个百分点。施温德曼论证说，瑞士钟表业的冬天之所以要比其他奢侈时尚产品制造业漫长些，一则是它基本没有掌握自己的零售链条，二则男性奢侈配饰市场供求弹性相对微弱，回暖不会像定制时装、珠宝、手包等女性产品那样立竿见影。尽管如此，比弗仍然相信这场危机带给宇舶这样小型高端钟表企业的，并非毁灭性的打击或赤字，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如当初他决心赞助曼联，成为首家进入足球界的高端手表品牌，或者力促旗下设计师推出的最新“全黑”系列手表那样。“今年，我们就打算在中国开设8至10间店铺，既包括在高档购物中心内的专卖店，也会包括独立店。我期望到2012年，这个数字将翻一倍。对于整个社会而言，衰退是场悲剧，然而从经营角度来说，我爱衰退！”比弗告诉本刊记者。

三联生活周刊：有统计资料显示，2009年对于瑞士钟表行业是非常严峻的一年，今年1月，瑞士钟表的出口额比去年同期下跌了21.5%，价格在3000瑞士法郎以上的高端手表销售也缩水了14%，一向需求旺盛的中国市场也有了42%的削减，请问宇舶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军中国？

比弗：销售量下降是因为全球经济形势的低迷，以及随之带来的顾客消费能力下降。我在这里强调的是，瑞士制表业本身的产业结构没有问题，这一点和病入膏肓的美国汽车工业完全不一样。我们相信，经济形势一旦复苏，我们的业绩立刻就会上扬。2009年宇舶的销售额和盈利可能比2008年下降8%～12%，但比2007年要有所上升。另外我要指出，你所列举的统计数字只是反映了2009年上半年的萧条，实际上从7月开始，无论是宇舶，还是其他瑞士制表品牌，形势已经好转。我可以举出几个具体数字来说明：去年7月，我们在新加坡的业绩是101只，今年这个数字变成了118；在日内瓦，同月销售额从28只变成了35只。我并不惧怕危机，从商业经营角度，我反而喜欢危机和萧条，那些真正有实力、讲求品质的企业会借此提升自身的形象和市场份额。

三联生活周刊：一些专家坚持认为，对新技术的迷恋会破坏瑞士制表业的光荣传统，请问对高科技材料非常热衷的宇舶，它的理念是什么？这种理念与瑞士制表业的传统存在冲突么？

比弗：我们的策略可以简要概括为“延续、集中、一致、连贯”，腕表已经不仅是测量时间的器具，因为我们可以从手机、电脑，以及随处可见的时钟得知时间。腕表已经同珠宝一样，被附加了巨大的设计感，表达佩戴者的身份。我个人给宇舶表的定位是“你收藏的最后一块腕表”，我们产品的定价是2万美元起，最高端的款式可以达到100万美元。如果我们完全拘泥于所谓传统，那么传统只是一座博物馆，一面只反映过去的镜子，制表人只会按照前代大师的杰作绘制摹本。瑞士制表业所谓的传统更应该表现为一种远见，像一扇窗户，创意与革新就像新鲜空气一样不断进入。

( 绿苹果 )

三联生活周刊：在众多瑞士高端手表品牌中，宇舶似乎最热衷于赞助各类运动赛事，甚至包括欧洲杯这样的足球赛事，请问这个传统的来源是什么？

比弗：如今运动代表着健康、快乐、高科技，我们赞助的运动项目包括了马球、高尔夫、航海等各方面，甚至足球，每年体育赞助的预算达到2000万瑞士法郎。因为我们的客户可能在星期天打马球，周二在摩纳哥海面上的游艇中消遣，星期三观看欧洲冠军杯，周五打高尔夫球，我们需要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传统的瑞士名表品牌很难与运动产生联系，然而宇舶对新材料与高科技的热衷，和相对短的历史，却非常容易做到这一点。传统意义上，足球是一项非常低端的运动，它和它的观众都处于等级金字塔的末端，然而今天的足球却不一样，阿联酋的阿布扎比财团收购了曼城，再想想一贯在切尔西身上大手大脚花钱的阿布，你就会明白足球观众已经渗透到了金字塔的顶层，那些在包厢里看球的富人正是我们的目标客户群。

( 全黑蓝 )

三联生活周刊：似乎宇舶是瑞士著名的个人极限飞行爱好者“喷气人”伊夫斯·罗西的唯一赞助商，罗西也是您个人的好友，为何您当时会决定赞助这个看起来大胆到疯狂的家伙？

比弗：那是在2005年，一位曾经采访过他的电视新闻记者打电话给我，告诉我罗西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家赞助商，我说：“什么！”后来我亲自要了罗西的电话号码，邀请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觉得罗西的个人喷气飞行项目与宇舶手表传达的理念十分合拍：宇舶手表就是各种人造与天然材料的奇妙混合，黄金表壳、陶瓷表圈、橡胶制成的表带，而罗西则是人与鸟类、人体自然力量与机械力、飞行梦想与现实的混合！实际上，罗西“Fusion Man”（喷气人）的外号，也是我亲自起的（笑）。

( 48毫米表盘潜水腕表 )

三联生活周刊：2005年宇舶发布的Big Bang系列腕表获得了《Wallpaper》杂志的最佳腕表设计大奖，以及日内瓦钟表大赏的“宝石手表大奖”等一系列荣誉，请问这个系列的最初设想是如何诞生的？

比弗：这个系列腕表将橡胶、黄金到陶瓷等各种表面上无关的珍贵材料结合在一起，而在自然界，这种结合只有在宇宙大爆炸发生之前才得以存在，所以我把它命名为“Big Bang”(大爆炸)。我起初提出了这一概念，具体设计是由我、曾和我在宝珀（Blancpain）合作过的手表设计师米贾托维奇以及我的助手里卡多·瓜达卢普（Ricardo Guadalupe）共同完成的。

( 全球限量仅一枚，价值100万美元的Black caviar )

三联生活周刊：看看您的履历表，从爱彼、欧米茄、宝珀到宇舶，为什么您会在2003年时选择出掌一家小型制表公司？在被LVMH收购后，您感觉宇舶未来的发展方向会有什么变化？

<p "="">比弗：我现在已经60岁了，你知道，我有一种顽固的、对于“小”的怀旧情绪，“小”是美丽，代表着专注、传统、灵活的反应和管理上的便捷性。我决定让我的职业生涯在一家瑞士传统的小型制表企业结束，正如同它开始于宝珀一样。我做的决定可以通过移动电话，方便地传达给宇舶的全体80多位员工。在经济危机时，我相信只要做出审慎和正确的决定，小公司未必一定会被摧垮。另外，小公司更能满足我在管理时的操控感（笑），管理一家跨国企业和一家小型公司的区别仿佛就是驾驶空中客车和单人小型飞机的差别一样。说到收购，原因很简单，从2004年我作为小股东出任宇舶首席执行官开始，到2006年，我们的销售额翻了4倍，达到了1亿瑞士法郎。正当我打算购买公司更多的股份成为主要股东时，董事会其他成员对此并不十分赞同，然后LVMH出现了，他们能够拿出一个更慷慨的出价，而且是现金！不仅如此，去年的并购完全保留了宇舶的管理层，我们有充分的自由，并且还能借助LVMH专业的营销网络和全球战略推广这一品牌，归根结底这是个不错的结局。 狂人腕表瑞士手表品牌机械表衰退手表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