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何事情都不是只有唯一的入口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三联生活周刊)
( 巴黎,2006年 )
三联生活周刊:摄影和版画结合在一起的形式并不多见,你一开始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创作?
陈伟立:我做过很多版画,最初我的作品只有抽象的线条,没有照片,更多是为了表现视觉效果。这个“存在与阐释”系列中开始用到照片和影像资料,线条开始起到特殊作用。我这么做是觉得事物的身份是多重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只有唯一的入口。在我的版画中很多不同的、可以辨认的东西一层又一层地被叠加在一起,也许会是12个不同的层次在同一表面上。我教版画已经超过25年,了解不同的版画制作过程,但是蚀刻版画最符合我的想法和情感。它的特征之一就是纤细的线条,要求简单而精确,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表现方法。我用的技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大部分人都不会把墨水覆盖在锌板上。这一点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可以创造出浓墨的、丰富的表面,我喜欢这样的幽暗。
三联生活周刊:这种黑色的背景是一种技术结果,是否也和某种幽暗的记忆有关?
陈伟立:这是很好的解释之一,但是黑色背景也代表了其他的事情,可以是脑海中的空间,可以说黑色的夜空等等。我喜欢“幽灵地”(ghostly)这个词,视像不是单一的事物,我们可以把其他的经验叠加在上面。我认为似乎每件东西都有另外一种秘密生命,另外一种表面之下的现实。就像我的很多作品主题是关于历史的,我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历史的真相,它们总是被失去和被隐藏。
三联生活周刊:一般说,你是怎么开始构想一幅作品的?
陈伟立:有时候作品的想法来自一件物品,有时从几个单词开始。我的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也许我买下一件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如何去用它,后来才找到它的位置,然后又会找到其他东西,绘画的想法也是从相关的物品中产生的。比如《装配机器》中出现的所有物品,我有一系列那个年代女人的裙撑、长裙和扇子,那辆自行车是我借来拍摄的,用Photoshop处理过的,但它是真正属于那个年代的自行车,我的每个细节都有年代的真实性和历史的准确性。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没有这些解释,可能观者永远不会知道背后的故事,你似乎不太在乎观者能否确切地得到这些信息?
( 艺术家陈伟立是第一代华裔美国人 )
陈伟立:我会提供一点少量的额外信息,但不会透露一切,我希望人们参与进来,但不希望作品像一本书那样被阅读。视觉经验与阅读是不同的,我一直觉得艺术不是用来解决问题,没有什么对与错的答案。在思考和视觉形象之间的关系,我用图像来思考。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别人要在意我在做什么呢?对我来说这首先是私人的对话。不过,我在作品中涉及美国的历史、政治、种族、文化等等,我相信和我有相似文化背景的人能够辨别出我所传递的主题。
三联生活周刊:《人之行动》这幅作品似乎和某个建筑主题有关系?你曾经有过一个石版画系列《石船》似乎也是相似的意思?
( 愿真主慈悯你 )
陈伟立:这是对人的行动和非行动的一种评论,有点反讽的意思。显然,这些看似活跃的纸人是无法真正行动的,它们身处的虚构建筑也一样,只有不稳固的线条,没有真实的物质存在。我做那个《石船》系列的时候,想到的是颐和园里的石舫,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它。一条不能移动的、石头的船,轻与重、积极与消极、行动与非行动、物质与非物质,这些双重性让我着迷。
三联生活周刊:你的作品虽然看起来有点难解,奇怪的是,还是给人很中国的印象。
陈伟立:中国始终是我的一部分,从深层心理原因来说,我创作作品是因为我怀念过世多年的父母。我想中国人看我的版画和西方人感受不一样,我记得巫鸿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他说他很吃惊,因为其中包含了很深的情感。只有一个中国人会这样说,能够辨认出我的作品与情感有关,只有中国人知道情感可以是一种平静的愿望。■ 不是任何事情入口唯一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