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亮之后
作者:何潇(文 / 何潇)
( 1965年,奥黛丽·赫本穿一身库雷热出现在《偷龙转凤》中 )
1962年9月,肯尼迪在赖斯大学做关于航天事业的演讲,再次谈到登月计划,使用的是主动语态的肯定句:“我们选择登月。”这个大胆的承诺,在当时看来几乎不可完成。
人人都在憧憬走到月亮背后的情景。在时装业,设计师的行动速度远比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或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宇航员和科学家们来得快。早在1957年,俄罗斯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之后,以皮尔·卡丹(Pierre Cardin)、安德烈·库雷热(Andre Courrèges)与鲁迪·基诺里奇(Rudi Gernreich)和帕克·拉邦纳(Paco Rabanne)为代表的设计师就已经开始剪掉裙子下摆、削掉高跟鞋跟、把服装的轮廓修成流线型。从某个角度看,此时为未来太空历险所做的设计,总体是在做太空漫游的模拟游戏,模特有时被打扮得像一架太空飞船,穿一条A字形连衣裙、戴一顶挺括坚硬的头盔或一副只露出局部脸孔的古怪面罩,配上一些形似登月轨道的环状配饰,有时还会套上一双长到腿肚子的靴子——此时有一个特定的词来指代这种低跟靴子,名为“Go-Go Boots”,这些姑娘也跟着被称为“Go-Go Girl”,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傻劲。塑料材质在此时变得异常地受欢迎。有观点认为,这是因为,月亮上寒冷异常,而在当时,人们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比塑料更能保温了。
肯尼迪的登月任务似乎不是派发给NASA,而是派发给了所有人。总统先生在赖斯大学发表演讲后不久,同月,哈纳巴伯拉公司描写未来家庭的卡通肥皂剧《杰森一家》(Jetsons)播出了第一季,并被看成是该公司《摩登原始人》的太空时代版;巴特·霍华德(Bart Howard)在上世纪50年代写的那首《带我飞往月球》(Fly Me to the Moon),在1964年被法兰克·辛那屈(Frank Sinatra)再度翻唱,一时大红大紫,成为最受欢迎的歌曲之一。在登月计划成功的前一年,斯坦利·库布里克先一步登上了月球,在电影《2001年:太空漫游》(2001:A Space Odyssey)中,库布里克展示的太空服,被认为与Emilio Pucci为布拉尼夫航空公司空乘人员所设计的制服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许多人跟着辛那屈的声音飞往月球的那年,法国设计师安德烈·库雷热推出了春装系列“月亮女孩”(The Moon Girl),并很快被人们命名为“太空时代装”:几何形迷你裙、廓形裤子套装以及拦腰截断的露脐装——有时,外套下面甚至没有胸衣——同时,搭配着一些只在太空船里才出现的东西,譬如塑料面罩。设计师采用了华达呢、平纹粗棉布等厚质面料来体现服装的质感,并使用了银色与白色,以营造太空的氛围。
库雷热的设计开了未来主义着装的先河。实际上,人们可以嗅到其中的波普风,看出其中的MOD味道,甚至可以瞥见几十年后大热的阔形设计之端倪。然而,与此时的主流时尚相比,这些设计显得前卫,它的大规模流行只能出现在未来。更早一些的时候——在库雷热首次推出迷你系列的1961年,他那些造型感强烈的几何轮廓就已经遭到了许多大牌设计师的抨击,其中包括可可·香奈儿。香奈儿小姐对这些怪模怪样的裙子表现出了一个女人的愤怒:“男人们在想办法摧毁女人,摧毁她的体形,企图在她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改变她们!”库雷热对此反应冷淡:“我不过是让女人们不动刀就看起来年轻20岁。”也有人表示了对这些设计的欣赏,譬如安迪·沃霍尔。艺术家的意见是,这些银白色的衣服,应该要一些搭配暖色调的妆容。
( Balenciaga一直走的是未来主义路线 )
放到今天,库雷热的设计摩登得恰到好处,是标准的“CHIC”,其中一些线条优美的A字裙,得体得足以参加英国女王的下午茶会。但在当时看来,这些造型夸张、透着些荒诞感的设计,似乎只合科幻电影的场景。实际上,它们出现在当时姑娘们日常着装中的频率,远不及它们出现在好莱坞B级片中的频率。有时,它也会出现在主流电影里。1965年,奥黛丽·赫本穿了一身“库雷热”出现在《偷龙转凤》(How to Steal a Million)里,堂而皇之地教人如何发一笔意外的横财。这套由白色套装、太空帽和飞行眼镜组成的行头,成为后来的ICON Look——奥黛丽·赫本的魅力不在于广受追捧的优雅,而在于其难得的幽默感,这也正是库雷热设计的魅力所在。
屏幕上最佳Go-Go Girl的代表,当属简·芳达在电影《太空英雌芭芭莉娜》(Barbarella)中的装扮,来自帕克·拉邦纳的手笔。简·芳达被拉邦纳装备成了漫画里的“神力女超人”,被金属、塑料、木材质地的外衣裹上,看起来无比坚硬,简直“比爱神阿芙罗狄蒂还美丽,比大力士海格力斯还强壮”。显然,帕克·拉邦纳的目的是将女人打扮成科幻小说里的无敌女战士,这一招,他在1966年的“十二条不可穿的裙子”中就已经用过了。
( 简·芳达在电影《太空英雌芭芭莉娜》中的装扮 )
设计师们或许该用肯尼迪在1963年引用的那句萧伯纳来反驳所有指责其设计不合常理的言论:“你见到了一样东西,你说‘为什么有’?但是我梦见了一件从未有过的东西,我说‘为什么不会有’?”皮尔·卡丹在后来说过类似的话,以表达自己的设计理念:“我喜欢的服装是为尚不存在的生活设计的——一个未来的世界。”一个情况是,没有人知道在月球上该穿成什么样,因此设计师只能凭借想象。库雷热认为,此时的服装设计对生活的关注远远不够,它应该更多地考虑当下的社会元素,如“电视、空间旅行,以及太空探索”。
库雷热的观点得到了很多设计师的认可。1968年,皮尔·卡丹推出了“宇宙服”(Cosmocorps)系列,模特的双腿被银色长筒靴紧紧包住,像是行走在太空中。两年后,他在伦敦向人们展示了另一系列设计,称其为未来护士制服。模特们穿着中世纪式样的及地长袍,戴着只露出面部的太空帽,齐整亮相,看起来就像是中古时代的修女与太空时代的宇航员因时空交错而遭遇的一场意外邂逅。
( 20世纪60年代,皮尔卡丹设计的护士服 )
设计师在此时所做的设计,与宇航员的太空探索,在一个层面上达成了共识:这是一种空间探索,一种对乌托邦的探询,其目的是使人们从原有的狭小空间中解放出来——区别只是,后者是在辽阔太空中进行的探索,前者是在细长身体上所做的尝试。如果把迷你设计、合成材质、几何图案认做是“太空时代”着装的主要特色,那么,从一定程度上来看,整个60年代,很大一部分的流行都在模拟登月。皮尔·卡丹在推出其1969年的太空系列前说:“月球的时代已经来临了——它带来艺术、创造和思维的新空间。”实际情况是,在尼尔·阿姆斯特朗与巴兹·奥尔德林走出太空舱的那个夏天,潮流正在悄然触地,许多人将乌托邦愿景从太空转移到了地上。8月,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开幕,一时间,满街都是波希米亚式打扮的嬉皮士,姑娘们的裙子下摆又被拉长了,有时,她们还会在头上别上鲜花。
“有些旅程永远地改写了人类的历史。”阿姆斯特朗登月时的话,在登月40周年到来的时候,出现在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的核心广告中。与此同时,有人在媒体上改写阿姆斯特朗的另一句名言:“一个人的一小步,一种时尚的一大步。”太空时代已经过去,未来主义却就此开始:80年代的Mugler,90年代的Prada与Miu Miu,前年的Balenciaga……以及,刚刚发布的Calvin Klein 2010度假系列,像是为普通人未来月球之旅所做的度假服。不得不提的还有侯赛因·卡拉扬(Hussein Chalayan),这位“T台上的科学家”或许是这个时代里最似库雷热等人的设计师。1999年,当设计师“Before Minus Now”系列像飞机一样摆脱地心引力、漂浮起来的时候,在场观众好似感到了太空时代的灵魂附体,而在其最新的2009系列中,当模特身着白色聚合材料的超短套装款款而出的时候,人们明白地看到了上个世纪60年代,库雷热等人的心灵感召。■
( 1968年《生活》杂志上的刊出的安德烈·库雷热春装系列“月亮女孩” )
( “月亮女孩” )
( 侯赛因·卡拉扬2009系列将科技与时尚结合 )
( 路易·威登2009核心价值广告 )
( 1968年,皮尔·卡丹推出了“宇宙服”系列 ) 太空之后皮尔·卡丹月亮太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