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中国通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谢大刚)

这是每天少不了的体会:不管是买东西、坐车还是跟陌生人说话,对方十有八九会说出“你已经成了中国通”这句话。面对这样的情况,我的反应永远是谢绝。其实我不是因为谦虚而谢绝,我谢绝是因为我从来不指望做中国通。

每年的外国人中华才艺大赛就能看到很多例子:穿唐装的黑人,带着很重的北京味儿来表演相声,说:“唉,老太婆!你说人家都这样说我,我还要做什么呢?”一个黄头发的俄罗斯女孩穿个旗袍回答:“啊呀,老头子!我说你呀你呀!怎么不懂礼貌啊?”听的人会说:“我要是不看他们只听他们我哪儿知道这是个外国人在说话呀?太像中国人了!牛!”于是观众就很享受地鼓掌。谁最有效地丧失了自己家乡的味道而变成了有“老外”样子的中国人就是“中国通”。

最好的中国通的例子当然是大山。“大山”是不断回响在每一个刚开始学中文的“老外”耳边的名字。当你刚学会说些简单的中文,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话,听你说话的中国人往往会很吃惊地先说:“你中文说得很好。”随后的一句话就是:“那个叫什么大山的,他的中文真好!”大山代表每一个学中文的“老外”要爬的那座山的可望而不可即的顶峰。他是每一个刚为自己说出一两句中文而得意的外国人头上马上会被泼下来的“冷水”。他是外国人心里又佩服又恨的人。

大山的相声演得不比别人好,他的北京味儿也不比任何一个生在北京的人地道,我想他唯一多的一点是他眼睛又多了一个眼皮,皮肤又白了一点。他是一个有外国人样子的北京人。大山的意义在于一个曾经看不起我们、欺负我们的欧美人现在喜欢我们到愿意丧失自己去做一个北京人。作为曾经被德国人欺负的犹太民族的一分子,如果看到一个德国人把希伯来语学得像大山学中文那么好,估计我心里也会浮出同样温暖的感觉。可是我自己却不愿意为别人去发挥这个作用。

我周围却有一些真正的“中国通”,他们的一大特点是毫无条件地喜欢这个地方,可同时也失去对这个社会的好与坏的判断能力。他们眼中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地方,而我眼中的中国绝对不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对我爱的东西我永远会采取批判的态度。我对瑞典或者丹麦或者西班牙没有任何的批判意见,因为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地方。

我不愿意做中国通,因为我不希望失去尽量客观地去看问题的能力。我也不希望把我骨子里的一些特点丧失掉,去演一个地道的中国人的戏。我们是从不同文化来的,我们就在半路见面。■ 不是中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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