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度99%，已足够了

( Pal Zileri（伯爵莱利）的顶级裁缝师布鲁诺 )

电影里有这样的经典桥段，关于西服定制：一位型如皮尔斯·布鲁斯南的男子，通常从事雅贼或特工等神秘职业，在正式开工前，会为自己打造一套得体的“战袍”。他走进繁华商业街上一家装潢体面的高级服装店，请一位高级裁缝师为其量身，走出店铺时，已然脱胎换骨，足以如鱼得水地混迹于各式上流聚会。实际上，这个桥段如果不是一个经典BUG，这位先生就是极其的幸运。多数情况下，这位先生走进的不是伦敦萨维尔街（Savile Row）上的Bespoke（度身定制）裁缝店，而是纽约第五大道上一家高档成衣品牌的店铺，接受的是MTM（made to measure，量身定制）服务。而实际上，这些品牌负责量身定制服务的高级裁缝师，通常像这位神秘先生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在全世界奔跑，为各地的VIP提供量身定制服务，并不像小店裁缝一样，随时在店里等候客人的光临。

布鲁诺（Bruno Magnaguagno）先生是Pal Zileri（伯爵莱利）的顶级裁缝师，有36年的裁缝经验，上周来到北京，在连卡佛的品牌店中为中国顾客提供两天的量身定制服务。Pal Zileri是意大利一线的高级成衣品牌，以选料高档著称，有着与Dunhill、Zegna、Armani等男装品牌相似的知名度和顾客群。我们的采访在店铺内进行。走进店铺的时候，布鲁诺先生正在店内浏览，见到我，点头微笑致意。他的脖子上没有挂上皮尺，也没说“我能为您服务吗？”我一时无法确认这位彬彬有礼的先生是将要采访的裁缝师，还是一位普通客人。布鲁诺先生看起来有几分像欧洲传统的中产阶级，穿着剪裁良好的黑色毛料西服，戴了一副詹姆斯·乔伊斯式的圆形眼镜，很有些文气。

“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做裁缝了，当时只有14岁。母亲是在家工作的裁缝，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人，我非常喜欢她的为人处世方式，这可能是我选择成为裁缝的最初原因，像妈妈那样。”他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应该说，她是我的第一个老板。她去世后，我继承了铺子，继续做裁缝的工作。作为一个手工裁缝，我当时的工作主要是一对一的服务。很快，一对一的工作让我感到了不满足，希望能扩展更多的工作经验。于是，我把自己的履历放到了职业市场，Pal Zileri找到了我。到现在，已经有20余年了。量身定制对于每个公司都很重要，希望得到这个服务的顾客很多。我从小接触量身定制方面的工作，没做过这个领域以外的东西，到现在也依然很喜欢。你看，这就是我的工作。”

一个为客人提供量身定制服务的裁缝，其工作可不只是简单的量体剪裁。成为一个好裁缝，需要懂得更多的东西，譬如，知人识事。“做一个MTM裁缝意味着，你会遇到很多人。这也是做裁缝最让我感到高兴的一点，可以遇到很多不错的人。在给出顾客正确意见之前，需要先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打个比方，有些人个性很强，他们可能会适合浓烈的颜色，而另外一些人，则可能更偏好沉稳的色调。大家都希望穿得像自己的样子。他们感到满意和开心的时候，会把这种情绪传达给你。快乐是个循环圈，就是这个道理。” 布鲁诺先生对我说。

在多年的工作中，都遇到了哪些特别顾客？其中，是否有公众人物？这个问题让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起来，靠到椅背里：“是的，我们有很多特别的顾客。比如说，意大利国家足球队。也有职业球队，比如罗马、AC米兰，这些都是很重要的顾客。他们与一般的顾客不太一样，有些运动员非常瘦削，体形却非常好。在剪裁上，需要更为特别的方式。” 布鲁诺先生的话就此打住。显然，想要从一个经验老到的裁缝师那里打探到马尔蒂尼的上衣尺码，或是为梅德韦杰夫是否穿着Pal Zileri这样的流言寻一个正确答案，恐怕只能得到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我们的VIP顾客里，有很多名人，也有政界人士。但请原谅，我不能吐露他们的名字。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我们需要尊重顾客的隐私。”他的回答印证了那句谚语：“裁缝、医生和牧师都得守口如瓶。”

( 老裁缝在模特身上进行比量 )

中国顾客得到意大利高级裁缝师的量身定制服务，通常是这样的情形：顾客从品牌店邮寄的VIP目录和店内提供的样衣中得到新季的着装信息，如果感到有需要，便在店铺内做登记，接下来，店铺会为双方选定一个合适的会面时间，量体裁衣。“Pal Zileri做量身定制服务的组一共有4个人，终年在全球跑来跑去。我会教给员工如何给顾客量身，因为我不可能为所有的顾客服务。”布鲁诺先生笑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继续说：“大多数顾客不需要量身定制服务。有时，他们可能会觉得袖子略长，裤腿稍短，但这不会造成太大困扰。顾客选择量身定制，是因为可以自主选择一切，尺码、布料、样式、内衬、纽扣、是否绣上自己的名字……所有一切。我们和顾客一起商量，谈论各种问题：着装场合，是正式的，还是非正式；顾客的体形，如何让他们利用服装掩盖体态上的不足。”

“你知道，有些人很幸运，有些人则不那么幸运。很多时候，顾客的身材并不那么理想，但并不是说这些顾客就没法把衣服穿得很漂亮，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比例，比例找对了，看起来就会很正。量身定制服务会帮助顾客找到身体最佳比例，之后再根据个人身材对西服进行剪裁。你不会看到他们肚子过大，腿太短，不论什么身材，看起来都非常不错。”

布鲁诺先生告诉我，一件量身定制西服从量身选料，到最终制作完成，需要3到4个星期的时间，80余人分工合作，经历180道工序，其中包括手工制作和机器生产，最终才有到达顾客手中的定制服装。在这些工序中，最重要，也是难度最大的一环，是如何通过面料本身的特性来为西服塑形，使其看上去更为挺括。“形就像是西服的灵魂。我们需要将西服的形状与面料的特性配合起来，西服的形是靠面料搭建的，所以，这个处理对西服本身非常重要。”

得到这样一件工序复杂的西服，顾客需要付出多少钱呢？“很难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变化非常大。除了面料，还有其他细节的区别：选择哪种纽扣、哪种内衬、是否需要将自己的名字绣在里面……价格会有非常大的差异。”他指了指店内模特身上的一件成衣西服，“以这件为例，选择同样的面料、款式和剪裁，如果顾客个子很高，需要量身定制服务，通常需要支付比基本成衣高19%的价格。”说到这里，他翻开一本面料图册，进一步解释，“面料不同，价格也就不同。我们会根据西服的不同款式来选择不同的面料，正式西服与休闲西服的面料选择也不一样。Pal Zileri的面料主要来自意大利和英格兰，有些面料非常高级，譬如这种，含有钻石粒子。”他指着其中一块说道，这是一款藏蓝色面料，质地柔软，隐隐含光。接着，又给我出示了另一块面料，呈美丽的群青色，“这种面料里含有开司米，颜色和质地都非常特别。有时候，定制一套好一些的西服价格是6位数”。

“如果顾客有需要，我们还可以为他提供特别的面料服务。”他取出一块条纹面料，比划着说，“你看这个，我们可以将顾客的名字印在条纹中，为这位顾客特别制作这种面料。”这种服务听起来已经超过了量身定制，更像是Bespoke（度身定制）才会有的服务。“有些像Bespoke？是的。有时可能比它还好。大品牌公司可以提供给顾客更多的选择机会，有些是专做Bespoke的小裁缝店所不能给与顾客的。”

有人将MTM称为“介于Bespoke与RTW（ready-to-wear，高级成衣）之间的灰色区域”。这是因为，量身定制在高级成衣的基础上加入了部分的人工定制服务，是机器生产与手工制作的结合。它不像度身定制那样独一无二，又比高级成衣更为高档，通常情况下，它的价格也处于两者之间。“RTW是最基本的，在店里就可以很容易地买到。MTM有裁缝为你服务，是一对一的服务。顾客找到我们，等上几个星期，可以拿到衣服。而Bespoke则更像是老式裁缝铺子的活，不合适大公司的操作模式。我们公司现在很多这方面的裁缝都退休了，他们退休后，没有多少人可以接他们的活，这是个问题。”与Bespoke和Haute Couture（高级定制时装）不同的还有，RTW的如火如荼给MTM带来的并非都是挑战，“有时MTM是从RTW开始的，顾客试穿一件成衣，发现有不满意的地方，可能会说，能否给我做一个量身定制服务？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合方式，很好的搭配”。

最大的挑战依然来自顾客本身。“谁是最难对付的顾客？我服务的顾客尺码从38～90不等，跨度非常不可思议。有些时候，顾客的体形会给裁缝带来挑战，有些客人看起来像个巨人，但他们都是我的顾客。可他们还不是最难对付的，有时候，有顾客走进店里，对我说，我要变得像某个电影明星。当然，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给出适合的建议，让他看起来更好，但要让顾客彻底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我们可做不到。完美度99%，这就足够了！”■

（本文图片由连卡佛提供） 完美99足够布鲁诺裁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