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危机，不过是一种新的麦片粥

（文 / 李孟苏）

( 英国伦敦拍卖的莫奈作品《睡莲》以4000万英镑成交 )

没有打算减少消费

10月19日，伦敦克里斯蒂拍卖行做成一笔交易，卖出了当代著名画家吕西安·弗洛伊德为另一大师弗朗西斯·培根画的肖像。成交价多少？540万英镑。比起4个月前克里斯蒂4000万英镑拍出的莫奈作品《睡莲》，这个数字小了很多，但仍是个天文数字。

买主的身份尚不得知，无非是超级富豪俱乐部的某一位。《睡莲》是被俄罗斯大亨、切尔西足球俱乐部老板阿布买走的。阿布的模特女友达丽娅·祖科娃热爱艺术，在她的熏陶下阿布有了购买艺术品的高雅消费习惯。今年5月，他还买下了弗洛伊德的另一幅作品《睡着的救济金管理员》，以及培根一套三联画，共斥资6000万英镑。祖科娃在莫斯科开了家当代艺术画廊，他慷慨解囊1亿英镑扶持女友的文化事业。

看这些动辄百万英镑起的消费，丝毫觉察不出地球上正在进行一场经济危机。生活必需品涨价，房产和股票贬值，经济危机让绝大多数人成了应付阶级。另一些人却不管风吹浪打，只管信手掏出他的美国运通黑卡——他知道，没什么东西买不到;别说你不相信钱能买到一切，那是你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买。如此说来，世界经济格局其实只有两类:超富阶层的和老百姓的。经济危机，那是老百姓的事儿。

经济危机对亿万富豪来说，不过是早餐桌上摆了种新麦片粥，换一个口味而已，周遭世界日常生活并无实质性变化。阿布在等着他2亿英镑订制的长168米的游艇“日蚀号”开回家，“钢铁大王”米塔尔要装饰他刚在伦敦市中心肯辛顿区置办的第三处房产，哈罗兹商场照样卖出了7000英镑的巴尔曼时装和5000英镑的Patchi巧克力，那盒子是用白金和小羊皮做的。就是金融城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玩完了。一家金融公司拿出2800万英镑投资艺术品，目前看来，投资达米恩·赫斯特的作品比房地产还安全一些。他们照旧去参加法国珠宝品牌宝诗龙在伦敦举办的150周年庆祝派对。就在这一天，10月7日，全球大型金融机构告急，英国政府宣布将用4000万英镑救市。似乎是为了抚慰最亲爱的老朋友们，宝诗龙组织客人玩了一次寻宝游戏。来宾分为若干组，坐在装满香槟的电瓶车上，根据线索寻找钻石项链坠等等价值数万英镑的宝贝。

( 私人飞机是富豪们最难舍弃的奢侈品，图为美国兄弟组合乘坐私人飞机出行 )

至少眼下还看不出富人们会减少在各类奢侈品上的开支。据美国财富分析机构Prince & Associates调查，资产超过5000万英镑的富人中80%计划今年花更多的钱。到今年7月，全球奢侈品市场已经比上一年增加10%。伦敦高级皮具品牌桑树（Mulberry）公布，今年上半年该品牌在英国市场的利润已经比上一年增加14%。另一奢侈品牌帛柏丽（Burberry），仅皮带、钱包等配饰的销售额就较上年增加39%。1.1万英镑一个、贵得犹如抢钱的Warrior手袋的等候名单只长不短。

超级富豪要趁着房价、超音速喷气式飞机价格下跌，大肆买进这一类高端奢侈品。前几年他们多数人买湾流G450型飞机，近两年庞巴迪公司出产的“挑战者850”飞机供不应求，售价5500万美元，现在订购也要等到2011年才能坐上。富豪，尤其是俄罗斯富豪，酷爱最大最好，膨胀了私人飞机的市场。伦敦私人飞机出租公司Avolus的总裁贾丝汀·安吉尔说，即便富豪们的资产大幅缩水，私人飞机也会是他们最后放弃的消费品。

高端珠宝市场的从业人员也未感到危机来临，反而发现最好的商机来了。100万～2000万英镑的单件珠宝——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它们从不在商场里展示——从来没有卖得这么容易。伦敦一家珠宝店最近卖给一位中东客户一粒粉红钻石，价码超过300万英镑。詹妮弗·洛佩兹的丈夫为奖励她生下双胞胎，送她一枚售价30万美元、8克拉的金丝雀黄钻戒指，但业内人士说，它不过是顶级珠宝的入门货色。6月，英国信贷紧缩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格罗夫纳屋艺术与古董交易会依旧热闹，肖邦珠宝为推广Chopardissimo系列腕表和珠宝，还在韦斯特伯里酒店举办了一场伦敦最昂贵的鸡尾酒会——一杯酒225英镑，此外奉上伏特加马丁尼、大白鳇鱼子酱、玫瑰水薄荷果冻、绿茶果汁冰糕。派对规模不大，也就百十来人，都是该品牌的挚友。接下来的伦敦珠宝周上，日本珠宝品牌Ginza Tanaka带来了一个100万英镑的手袋。它刚刚能装下一管唇膏一张信用卡，当然了，如果你买得起这个用铂金和钻石做成的手袋，出门哪还用得着带信用卡？

富豪们遇到前所未有的好时代

《福布斯》总裁斯蒂夫·福布斯说:“这几年是人类历史上最富有的年代。”富人们从未如此舒坦过。20年来，市场经济全面取代指令型经济，新技术特别是互联网得到全面推广，全球化虽然加剧了竞争，却极大地保护了赢家的既得利益，于是造就出一批亿万富豪。尤其是近10年，金融市场的繁荣促使能源价格节节走高，形成了所谓的“金砖四国”（BRIC）——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金砖四国让亿万富豪以每年20%的增长速度出现。《福布斯》富豪榜统计，个人财富超过10亿英镑的人数2003年只有476个，去年946个，今年已达1125人。

新富豪阶层的崛起，伦敦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英国的税收政策对外籍富豪网开一面，他们可以声称没有居留权，且收入在海外获得，而无需缴税。英国成为超级富豪的避税天堂。加上方便转换的时区，全球最有经验的金融服务专家，治安良好，少有种族歧视，更无黑手党，伦敦成为全球财富汇集的中心。据《星期日泰晤士报》“2008富人榜”统计，长年居住在英国的亿万富豪有75人，其中40人来自海外。

富豪们的新钱改变了伦敦的某些传统市场，比如萨维尔街的高级男装裁缝店、古董行和高档画廊，拯救了这些靠旧钱支撑、濒临灭绝的行业。伦敦克里斯蒂拍卖行总裁埃德华·多尔曼总结参与拍卖的豪客时说“他们认为艺术品能够反映他们在今天全球化社会中所处的地位”，他们把艺术品的价格抬得很高，让活着的艺术家前所未有地富有。

富豪的需求催生出一个个全新的“旅馆门房式”服务业。这些行业有婚前协议法律咨询、离婚咨询、当代艺术品管理、画廊设计、家庭财产顾问、餐外营养顾问、私人飞机航线调度，从业人员洞悉富豪们想要什么，什么时候要，体贴入微地提供“365/7/24”的服务，被称作是富豪的“外包老婆”。“外包老婆”们有超乎寻常的忍耐力、急智和机智，任何时候都会保持面无表情。

Avolus公司应运而生。Avolus成立于2005年，最初是一家出租车公司，后来老板安吉尔发现出租飞机的生意比出租豪华车好做，迅速转型。第一笔生意安吉尔要价6000英镑，底气还不甚足，成交顺利得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很快，她和员工习惯了富豪的消费方式，如今非亿万富翁恕不接待。现在该公司出租汽车、直升机、小型喷气式客机、游艇，是伦敦唯一一家提供海、陆、空奢华交通服务的公司。今年Avolus第一季度的营业额比去年全年增长了3倍。伦敦有家大地旅行社，负责把富豪们送到地球上未被开发、连雷达都探测不到的旮旮角角。旅行社从不登记其电话号码，既不做广告也不开分社，网站永远打不开，靠150个有游艇的客户经营成全球最成功的旅行社之一。一般人不知道它，也不必知道它。

新行业迎合了富豪们种种异想天开的消费行为。有人要求Avolus空运3公斤蔬菜到伦敦，土豆来自俄罗斯，番茄长在美国佐治亚州，还有什么地方的生菜。“外包老婆”把金贵的蔬菜包装好，付清一道道关税，送到指定的餐馆，客户正等着吃它们呢。Avolus公司10%的业务是空运宠物，因为富人们不想让动物亲人在民航机的货舱里受委屈。一位贵妇空运她的狗宝贝到美国，在大西洋上空小狗突然想尿尿，贵妇无论如何不同意让小狗在飞机上如厕，认为那样“太不公平”。飞机只得紧急在加拿大降落解决了狗儿的内急问题，这一落地的成本是5万英镑。

私人飞机生意的兴隆，使得飞机内部设计师颇为走俏。纽约一位设计师把飞机内部空间改造成50平方米的套间，装上光纤银幕用以显示飞行时机身下方的地形，根据《美国民航法规》安装了涡流按摩浴缸，如果出现紧急情况3秒钟水就会全部排干。所以，我们这些老百姓通常是见不到超级富豪的。正如畅销书《富人国》（Richistan）的作者罗伯特·弗兰克说的:“今天富人们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将自己从富裕阶层中择出去。他们想得到别人根本负担不起、没有体验过，甚至想不到的东西。”■ 经济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