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母亲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吴小兵)
母亲终于出院了。医院在江边的山上,病房在高高的山顶。二姐早早地打来电话,让我把车开到山顶去接,免得老人上下劳顿。
母亲患的是心脏病,这病一直就有,只是近年来似乎愈加重了。转了几个医院,病重通知书下了几回,重症监护室进了几次,母亲的表现却始终乐观,感觉稍微好一点,就自己打饭、洗澡,自己洗换下的内衣,更喜欢与周围的病友家长里短。谁得的是什么病、工作单位在哪里、家庭成员有哪些,母亲很快就了如指掌,以致重阳节前还向晚报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新闻线索。病房里那位被采访的老人至今不明白记者怎么知道了他的事迹。
母亲今年75岁了,与80岁的老父亲住在部队干休所里,两人请了一位阿姨买菜做饭。相对于母亲的爱说,父亲比较好动。六七年前还总爱背一把京胡骑一辆自行车,车上还配有孙女的专座,隔三差五载着孙女东走西逛,骑累了就下来找一幽静之处唱上一段《空城计》。母亲看父亲手抖得厉害,劝他别再骑车。父亲总不听,结果有一回把手摔成了骨折,这才从此断了骑车的念头。此后,安步当车的父亲迷上了疾走。每天黎明即起,以接近当年急行军的速度爬赭山、逛镜湖,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甚至年初闹雪灾还瞒着母亲悄悄外出,结果又把自己摔进了医院。康复出院的父亲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依然天不亮就外出晨练。这一回是被摩托车给撞了。司机师傅下跪向父亲道歉,父亲说一声“没关系”就让人家走了,自己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父亲的“不听话”常常让母亲血压升高、心率失常,我们每次回家她都会控诉父亲的种种“罪状”。
通常我们是每个星期六带着孩子回家蹭饭,母亲会特别让阿姨烧比平常多得多的佳肴。可父亲还总嫌菜肴不够丰盛,每次都会一声不吭地往街上跑,过几条马路去他认为味道最好的一家烤鸭店。“烧再多菜,他都要去买!”母亲如是说,不是担心菜吃不掉,而是担心父亲外出再有闪失。
相对于父亲的“糊涂”,母亲总是显得特别“精明”。别的老人患心脏病进医院,面对医生的问诊可能会说这里疼那里闷;我送母亲进了急诊室,母亲不等医生问诊就很肯定地对医生说:“我这是心肌缺血。”然后说出一大堆刚刚自己在家服用的药物的学名。即使住进了医院,母亲心里还总牵挂着家和家里的老父亲。阿姨每天买什么菜、米桶的米还有没有、晚上卧室的窗户关没关,母亲都要惦记。出院前,她听说医生拒收红包,就叮嘱我一定要请医护人员吃个饭,甚至这个季节必上哪几道菜她都有交代。
答应母亲请医生的这顿饭至今没有约成,而母亲已经康复出院。出院回家的路上,母亲发现家门口那家入院前还在装修的商务酒店已经开业了,门口停满的车辆似乎预示着生意兴隆。她兴高采烈地和我的姐姐们商议:“是不是把今年的年夜饭定在这里?”■ 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