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只是“超女”
作者:马戎戎(
)
百老汇音乐剧《发胶星梦》7月5日在上海大剧院首演,并将一直演到20日,之后还要从7月25日在北京一直演出到30日,为什么不在广告牌上打出“美国版“超女”的传奇经历呢”?顺便可以请李宇春和何洁做形象推广大使。这样,站在上海大剧院门口买票的就不会仅仅是中产者和白领了。
怎么看,特蕾西(不是《绿野仙踪》里的那个)都是个“超女”:超过200斤的庞大身躯;顶着无比丑陋的蜂窝头;她学习不好,经常翘课,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登上巴尔的摩市的本地小节目“柯林·柯尼斯秀”,展现她自认为的舞蹈天分。
追逐梦想无分中外,个人奋斗为王的生存法则任何时代都有。但是李宇春引起的争议还只不过是“中性美”,超女们最叛逆、最有革命性的行为也无非集中在服饰和妆容,而特蕾西在电视上却大喊“天天都是黑人节”的偏激口号。要知道那是美国的20世纪60年代,黑人和白人种族冲突最厉害的时候,任何一家咖啡馆和餐馆都有权仅仅因为肤色而拒绝为黑人服务。可想而知,她的奇怪外形和偏激的政治立场让她、也让这个节目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她成为了巴尔的摩的小明星。
《发胶星梦》改编自1988年的一部同名电影,2002年被改成了这部音乐剧,2003年获得了包括最佳音乐剧奖在内的8项戏剧托尼奖、10项戏剧委员会奖、格莱美最佳音乐唱片奖等荣誉。2007年,《发胶星梦》再次被好莱坞改编成电影,主演是约翰·特拉沃尔塔,票房突破了1.18亿美元,创造老片新拍的奇迹,也成为1974年正式统计票房30多年以来最叫座的音乐剧电影第三位。
“这部音乐剧不同于中国观众熟悉的韦伯式的经典音乐剧,它是典型的‘纽约风格’的音乐剧。”男演员杰瑞·奥布莱说。在剧中,他男扮女装,出演女主角的妈妈。
( 百老汇音乐剧《发胶星梦》剧照
)
什么是“纽约风格”的音乐剧?女主角布鲁克林给出的解释是:“(相比经典音乐剧)重点更集中在故事而不是唱腔,人数更少,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事实上,这种“纽约风格”,更多表现在一种价值观上: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每个人只要坚持梦想就能成功,不分种族,不分肤色,不分高矮胖瘦。在纽约这样集中了全世界个人奋斗主义奉行者的地方,还有什么样的价值观比它更能引起共鸣?连布鲁克林本人都是这样的“纽约客”:毕业于美国犹他州大学,热爱表演,却因为外形找不到做主角的机会,而在《发胶星梦》里,她可以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甚至要和剧组签合同保证体形不变。她说出的话,可以直接被拿去做剧里的台词:“人的高矮、黑白、胖瘦是没有关系的,人人都有资格展示自己、表达自己,我们爱一个人也不是只用外表来定义。”
事实上,看《发胶星梦》,总会想起《功夫熊猫》。打击人时说的话是一样的,《功夫熊猫》里,阿宝的鸭子爸爸对他说:“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梦想,我年轻时竟然想去做豆腐,多么可笑啊。”《发胶星梦》里,特蕾西的妈妈在奉劝她不要再做明星梦时说:“每个人年轻时都有梦想,我年轻时曾想成为服装设计师,但现在我只能给别人洗衣服。”鼓励的话听起来也是一样的,女主角的爸爸鼓励女儿追求梦想,就对她说:“我年轻时候的梦想是开全国连锁超市,现在我终于开了一家小超市,虽然只有一家,可也是超市啊。”结尾也是一样的,白胖子熊猫阿宝成了神龙大侠;小胖姑娘特蕾西当了明星,获得了白马王子的爱情,甚至还成为政治明星,领导巴尔的摩市的黑人们获得了自己应有的权利。
“黑人也是《发胶星梦》潜在的客户。”舞台上,“柯林·柯尼斯秀”的赞助商一语道破他允许特蕾西这样的姑娘“胡闹”的原因。舞台下,2002年,《发胶星梦》在百老汇首演时,赞助商是一家电动牙刷商——不管白人黑人,总是要刷牙的吧。在电影里,特蕾西是个黑人姑娘;在舞台上,特蕾西是个白人姑娘。但不管白人黑人,都做着同样一个美国梦。
“去吧,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吧,这里是美国。”特蕾西的爸爸这样鼓励她。
这里是美国,一切皆有可能。胖姑娘可以当明星,黑人可以当总统,过时的可以卷土重来,花样翻新。
2005年,韦伯来中国时,曾经说过,音乐剧需要年轻人。无可否认,百老汇音乐剧的黄金时代,是上世纪的30年代到60年代。那时,电视刚刚起步,电视节目要靠录播百老汇音乐剧来填充时段;电影要以百老汇为蓝本,拍摄歌舞电影才有钱赚、有奖拿。但是进入到80年代后,音乐剧观众缺乏年轻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发胶星梦》并不是百老汇吸引年轻人的尝试之作,尝试之作是1996年出台的描写纽约东村未出名的年轻艺术家的《吉屋出租》。
担纲作曲、作词、舞台剧剧本创作的乔纳森·拉尔森说,《吉屋出租》是意大利歌剧大师普契尼的经典之作《波希米亚人》的现代诠释版——把真实的人生境况和周遭朋友的生活点滴搬上了音乐的舞台,从而造就出一个由不同文化、经济、性向和音乐拼贴而成的世界。但事实上,《吉屋出租》是全美百老汇音乐界上世纪90年代的辉煌传奇:它要营造的不再是一个古典唯美和谐的世界,它把纽约东村艺术家的贫穷、挣扎、混乱展示给观众看,渗透着“美国梦”之外的残酷和伤感——挣扎在生存边缘的摇滚歌手,与一个吸毒的脱衣舞女相爱着,当腰间呼机提示响起,两人都掏出药各自服用,这时,突然意识到,原来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于是会心拥抱,尽一尽爱的义务。《吉屋出租》第一次用音乐剧的形式来探讨现代人的生活,突出表现了现代美国青年面对种种社会问题的态度,以及他们不懈努力实现自身梦想的现实故事。
从音乐素材上,《吉屋出租》打破了传统百老汇剧场模式,涵盖了丰富的音乐类型与元素,从狂放不羁的怀旧摇滚到抒情的民谣小品,从强而有力的节奏蓝调到空灵的福音音乐,甚至是火热的探戈舞曲一应俱全。
针对传统音乐剧豪华的制作从而增加制作成本的问题,《吉屋出租》走的是小成本路线,现代派的舞台空间基本上由钢筋架构而成,几根栏杆便幻化成现实中的一幢大楼。《吉屋出租》从1996年4月公演至今,在百老汇票房收入超过3.6亿美元,销售门票超过700万张,在全世界范围内,已经获得超过10亿美元的票房收入,销售门票数超过2500万张,成功地把青年观众拉回了剧场。
《发胶星梦》所谓的“纽约风格”,延续的也是《吉屋出租》的模式:年轻人的尴尬和梦想;种族歧视这样的社会问题;简单的波普舞台风景片;大量60年代乡村音乐、黑人蓝调、爵士乐的应用。小成本,流行曲调,适当的对社会问题的反映和关怀。只不过,《吉屋出租》的冷峻和伤感,在《发胶星梦》里已经被进一步淡化了:不再有吸毒酗酒的坏孩子,学校里的黑人孩子最大的叛逆行动也不过是跳跳勾引小姑娘的舞蹈,翻墙头去见自己的心上人,而结尾更是皆大欢喜,美国梦战胜一切,年轻人终将拥有世界。
某种程度上,这种模式化的励志让人厌倦,任何看过3部以上好莱坞电影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针催眠剂,药劲儿过去后,生活该怎样还怎样。胖姑娘布鲁克林只有在这部音乐剧中才能成为主角,电影《发胶星梦》如此大红大紫,影片下档后,成为明星、继续片约不断的不是女主角,而是片中的帅哥扎克·埃弗隆。但是当结尾特蕾西大喊“一起跳吧”,带动全场观众一起舞蹈的时候,谁也不能说,那一刻自己没有感觉到“欢乐”。
“我们都为中国遭遇汶川大地震这样的不幸感到难过,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活着的人才应当珍惜生活里每一份欢乐。”接受采访时,剧组成员聪明地拉近了这出剧目和中国百姓生活之间的距离。1996年,《吉屋出租》首演时,乔纳森·拉尔森说:“在这个危险的时代,当世界似乎正慢慢四分五裂的当口,我们应该向每天都面对着死亡的人学习生存之道……而非在世纪末将自己藏匿于生活的恐惧阴影之下。”
或许,这正是娱乐业的要义所在。■(文 / 马戎戎) 超女吉屋出租音乐剧百老汇剧情片爱情电影喜剧片美国电影发胶星梦黑人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