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堂姐们的音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叶忠强)
暖春里的一个星期天午后,我在用刚买回来的电脑放音乐,借以打发有点发困的时光和检验电脑的使用功能。笔记本有了杜比音效,声音表现也可以如此张扬和卓越,韩宝仪柔腻绵甜的《粉红色的回忆》,穿过斑驳投射的光影,把我带回20年前的听觉阵营中去。只不过,那个阵营是属于堂姐们的,至于粉红回忆,也多是她们的吧。
伯伯家的两个女儿,算是我们村庄里的大家闺秀。读了书,学了技术,等待上岗的一段时间里,她们就在家清闲度日,女青年的文艺细胞同时也被发酵出来。
那时候,唱机在农村实属罕见,灵通的堂姐们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很快就拥有了一部。颜色艳丽的塑胶唱片,滴答作响的唱针,声音就从这奇妙的结合里发出,高高低低,余音绕梁;袅袅婷婷,也好似长袖善舞。我们这些小孩也常常凑热闹于其中。当时台湾流行歌曲和大陆民谣正值风行,堂姐们经常听的有韩宝仪、费玉清,还有信天游和黄土高坡。逢她们兴致高昂或者情绪低落,也会放申凤梅的《收姜维》:“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唱腔激越清亮,响彻云霄,我们在旁也是听得莫名兴奋,拿着扫帚满院子咣咣咣地起舞,惊起一片鸡飞狗跳。
放唱片的时间,更多是在春日温暖的午后,堂姐们搬出桌椅,摆好唱机,拎出铁皮大饼干桶,里面装着大摞的唱片。音乐响起时,她们会坐在家里的大躺椅上入神凝听,间或神色兴奋地小声交谈,偶尔也打几针毛衣,同龄年代的姊妹情谊被堂姐们表达得无比亲密心有灵犀。阳光透过庭院里的白杨叶片,细细密密打在堂姐们光滑饱满的脸庞上、乌黑发亮的长发上,真是美丽极了。
二姐性情活泼,更喜接触新生事物,她不惧怕严厉的伯伯,一个人去县城电烫了头发且留影拍照,并买回细跟儿小牛皮鞋和荷叶边的白纱裙。于是,借、交换唱片诸如此类事项也多由她来完成。她做这些事情时,多会带着我这个小跟班,到现在都记得我一路上不断从凤凰自行车亮闪光滑的后座架上滑下来、再一次次小心翼翼跳上去的滑稽情景。
交换历史中,我常见到的是戴黑色边框眼镜的一名青年男教师,二姐每次都和他谈话很长时间,表情愉快语调轻松,这也让我的等待时间逐渐延长。男教师后来变成我的二姐夫,此乃后话暂且不表。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我在这里听到一种以前没有听过的乐调,只是纯粹的乐器弹奏。那时的我尚不会表达对音乐的感受,但是感觉到了炎炎夏日里的一股清凉,像我常去嬉戏和捕捉鱼虾的小河河水一样的清凉,同时我看到二姐站在夏日流动跳跃的阳光里,面颊微红。我到长大后知道那次听到的是钢琴曲。■ 堂姐艺术音乐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