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蚕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杜春之)
前阵子,同事小边向我讨要桑叶,说儿子养了蚕。
退回去几十年,养蚕是小儿科,除了蚕,我还养过小乌龟、小八哥、小猫头鹰、小刺猬——这些小动物全部来自野外,长大后复归于野外。记忆中,那时故乡郊外的田边地头,房前屋后,到处都生长着桑树,桑叶的供应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问题是到哪里能弄到蚕。
当年第一批蚕宝宝是如何出现在我家里装注射药水用的小盒子里的,如今已无从考证。那种扁扁的一侧有一溜儿琴键般宽窄小隔断的小纸盒我收集了许多,特别中意的还被我拿来做“文具盒”。花花绿绿的铅笔头(只有用去了超过三分之二的铅笔头才能放得进去)疏朗地排列在原本是药水瓶待的“房间里”,它们的身量可比药水瓶要苗条多了,所以待在里面总是不肯老实,只要稍有动静,就顽皮地滚作一团,把同“屋”的橡皮和短尺挤得叠起了罗汉。“文具盒”也往往在这种时候被挤坏。
药水盒对新主人的到来没理由不表示欢迎。它终于摆脱了那帮棱角锋利的文具们,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只柔软的仅有逗号般大小的蚕宝宝们的安乐窝。这些黑色的小精灵们是如此之小,以至每次换桑叶的时候我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气流将它们吹得没了踪影。
桑叶是即食即采的——我们因此有了一个能到野外去的正当理由(要知道,大多数时候,我们的活动半径都被限定在父母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到野外去的机会弥足珍贵)。采回来的桑叶先要用湿布抹干净并晾干了,然后才剪成细细的丝均匀地撒在盒子里。这一切都由我们自己动手,父母们已经够忙活的了,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小把戏,只在必要的时候出面充当一下技术指导。
蚕宝宝们很快已不复当初的小逗号,一个个变成了肥肥白白的小胖墩儿,枕边的药水盒也被鞋盒所代替。夜里躺在床上,于将睡未睡之际听着盒子里传来的轻轻柔柔的沙沙声,那份惬意,足可媲美陶渊明的“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等到油菜收割完了,蚕儿们也要上蔟了。我们跑到地里拢些打过的油菜杆回来,扎成扫帚模样倒竖在贴了纸的墙角,然后把蚕儿们捉上去。不多久,一只只晶莹雪白的茧花就错落有致地开在了金色的蔟山上。
又过了四五天,蚕蛹羽化成蝶,在纸上产下一层密密麻麻的卵后,扑扇着翅膀飞出了我们的视线——
下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这些卵中的绝大部分被当作礼物送给了小伙伴儿——小家伙们跟得着了什么宝贝似的!成天把纸片揣在贴身的衣兜里,得空还不忘拿出来放在嘴边哈哈热气儿。■ 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