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我们距汶川90公里

文/徐洪河（南京） 图/陈曦

因工作需要，我和我的同事5月份以来一直在四川北部参与野外地质考察。到5月12日，最后的一个工作地点就在北川县桂溪乡205省道上。北川境内的205省道位于平通河畔，是处在河谷中的一条窄路。205省道一侧拥有一条世界罕见的泥盆系地层剖面，工作的剖面属于龙门山系，山很高，也很陡。

我们从成都租用了一辆越野车，5月12日，像平时一样，我们早晨8点就驱车去工作地点。还在路上，司机看着道路两边陡峭的山体曾表示说，在这样的路上开车和停车都非常危险，因为可能会有石头砸下来。我当时很不在意，心里还想着，那是一种很难发生的小概率事件。

通常，在野外工作时，越野车都会停在我们附近，以方便我们把采到的标本放到车上。可是那天司机把我们送到工作地点后，发现汽车的油路有问题，就决定把车开到江油的城里去修理一下，等修好后再来接我们返回。

上午，我们的工作主要是沿着205省道剖面寻找并采集岩石和化石样品，后来我们在一个写有“猿王洞”字样的牌坊下发现了大量产出化石的层位。猿王洞实际上是北川县西羌九黄山风景区的一处旅游景点，我们上午的工作主要在猿王洞景区附近进行。我们请了一位当地人做帮工和向导，他是一名羌族人，家就在旅游区里，家里开了一家很小的便利店。他用摩托车载着我们，在朝向山上猿王洞的盘山公路边，我们发现了山上有一段相当层位的地层，很适合工作，于是决定下午去那里继续工作。

中饭时候，司机在手机中对我们说修理厂暂时没配件，他要17点多才能回到剖面来接我们。我记得那天下午天气非常闷热，我们问老乡是不是要下雨了，老乡说差不多吧。由于当天不是假日，来旅游的人很少，和我们在同一个饭店吃饭的还有3名游客，我看到他们匆匆吃过中饭，便去饭店对面乘坐上山缆车了。吃完饭后，我像从前一样索要发票，在收到的两张发票中，我都刮到了奖……这是我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当时还跟同事开玩笑说，以后要去买彩票。

中饭后，老乡用他的摩托车将我们带到了山腰处的工作地点。我们开始工作大约是14点左右，采样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或蹲在山石旁边的水泥路上，随身物品也都放在一边。我记得开始那段时间非常安静，过了一会儿，我们感到大地开始强烈地上下颠簸，就都站了起来。“怎么了？”“在上下晃！”“地震了？”我们脚下的大地在强烈地上下晃动，幅度很大，就像在弹簧蹦床上一样。我估计当时发生晃动的时间应该是10秒钟左右，随即我们感受到左右摇摆，大山不再宁静，开始听到有轰隆的声音。我们3个人在摇晃的山路上朝上奔跑，跑了大约十几米远，在路边一处约有1米高的礁灰岩下，我们蜷缩在一起，紧接着就目睹了许多硕大的石块在我们头顶、身边不断飞落，我们几秒钟前曾站立、奔跑过的地面，已经完全被落石砸毁……空气中弥漫着大量尘土，视线变得非常模糊，我们3个人蜷缩在一起，只有惊恐。

大约10分钟后，又安静了，我们站起来，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石块、被砸断的树木、被砸毁的水泥块、从山上滑落的泥土……我们站在路上，随即又传来一次小的晃动，这次我们居然都惊惶地站在原处，所幸没发生严重的灾难。我们捡起我们的一些物品，山路上堆满了落石，我们从石堆里急切地往外走。羌族老乡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已经完全被砸毁，他家的房子就在公路边，房屋在地震中受到严重损伤，所幸并没有人员伤亡。我找出我的钱包，只给自己剩下了一些零钱，把2000多元都给了他，“多保重，平安就好！”

当时手机信号已经完全中断，我们沿着205省道，朝江油方向开始徒步返回。走了一个多小时后，一位司机带了我们一程，大约17点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住处。到了晚上，我们终于又见到了我们的司机，他的车并没有修好，几经辗转才回到了宾馆。我们3个侥幸还活着的人抱在一起，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当天晚上，宾馆里的所有人员都在院子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过了几天，我们通过手机联络得知，就在我们当天下午野外工作的那座山上的猿王洞景区里，有20多名游客和工作人员在地震时遇难了，其中也包括地震时和我们在一起的羌族老乡郝世国的哥哥。 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