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就是森林

文/李黎 图/谢驭飞

尼尔·盖曼是我最近最钟爱的小说家。他在《蜘蛛男孩》里写道:

胖查理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眨着眼睛。里面是个房间，这倒是没错，但却是个超大的房间，绝妙的房间。对面有几扇彩绘大玻璃窗，窗外是一道瀑布。再往远看，热带艳阳垂到了地平线上，给世间万物染上金色的光芒。房间里有个大火炉，足够烤上两头公牛，三块木柴在里面烧得噼啪作响……

这一段说的是小职员查理发现自己是蜘蛛神安纳西的儿子，而且还有一个继承了父亲神力的哥哥。刚才他看到的房间，原本是自己的，有神力的兄弟住进来之后，就变成那样了。

尼尔·盖曼大概曾经住得逼仄，所以对房间有强悍的想象。我一直住得很差，不过我不会想另外的大房子，什么四室三厅、复合跃层什么的，直接幻想自己的房子能够在突如其来的事件之后变得面目全非，像尼尔·盖曼描述的那样，往往更野蛮。

2006年房子装修之后，别人告诉我祛除油漆味要用洋葱，于是我买了5公斤的洋葱，切片，撒得满地都是。又有人说芦荟和吊兰可以净化空气，于是我各买了10棵。还有人说白醋也可以，于是我买了10瓶白醋分10个碗盛，放在地上。还有人说蜡烛也可以，于是我在茶杯里点了10根蜡烛，然后关门走人。

一天，老婆过来巡视。一路上我告诉她房子里有洋葱和吊兰，蜡烛和芦荟，还有醋，意在提醒她味道可能很不好。她问我，你说里面会不会有昆虫和小动物？

应该不会吧。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会？她失望地问我。

哦，有有有，有昆虫在里面乱飞，小动物在到处爬。

那还应该有小树和草，有小动物在玩。

对，还有大树和瀑布，几个猴子在树枝上荡秋千……

我们在城里上班，吃饭，坐汽车，回家之后一推门，就进了森林了……

现在，两年多了，家里没有森林，连植物都很少，随便乱扔东西，一般不会砸到花花草草。更严重的是，长期待在这样的家里、类似的办公室里、更小的隔间里、更封闭的电梯和汽车里，眼光被训练得只能适应这么大这么高的空间了。于是，每去一次印刷厂，情绪就崩溃一次。那么大的厂房，那么高的屋顶，那么多的窗户，那么深邃又明亮的户外风景，我往往痴呆地站在厂房里一个角落，心怀叵测地想着哪个开发区萧条下来，然后我买一幢厂房——即使这样也做不到推开门就是森林。 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