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没有如约拍卖的古董级照片

( 没有如约拍卖却如愿得到了市场关注度的古董级照片《树叶》 )

一周前看到报道，纽约苏富比4月8日推出Quillan摄影收藏专场，其中将有一张珍贵古董级照片《树叶》拍卖，很可能以世界上最早一张照片的身份，创摄影作品拍卖纪录。摄影术基本被公认由法国人发明，现在有了另一种可能，拍卖变得很吸引人。Quillan是美国一家投资公司，涉足摄影收藏20年，这次拿出来的藏品从1800到1980年，时间跨度涵盖两个世纪，《树叶》更是他们的镇馆之宝。4月8日纽约苏富比发布新闻说摄影专场很成功，总成交额比拍前最高估价提高将近200万美元，而且有19位摄影名家的作品创下个人最高成交纪录，比如爱德华·韦斯顿（Edward Weston）1925年的作品《裸体》以160万美元成交，理查德·阿维顿（Richard Avedon）1957年拍摄的玛丽莲·梦露也拍了45万美元，比最高估价高出近4倍。但所有的纪录都没有拍前被关注的《树叶》，查看纽约苏富比的拍卖目录，报道中所说的69张拍品变成了68张，《树叶》不在其中，看来是撤拍了。3月底纽约媒体就有报道，苏富比看好这张《树叶》能挟最古老照片的“疑云”在摄影收藏市场创一个天价，最后没能按原计划拍卖，个中缘由目前还不清楚，但在收藏市场上，它还是如愿得到了足够的关注度。

《树叶》最大的价值，其实就在于对拍摄者目前无法确认。专家各有说法，之间年份的差距关系到摄影术的发明时间是否前推30年，地点是否从法国换到英国。纽约苏富比拍前预展的图录干脆注为“佚名”，省得被人质疑。1984年这张照片曾在伦敦苏富比的拍卖会上出现过一次，当时拍品是一本摄影画册，出自19世纪英国画家亨利·布莱特（Henri Bright）家族收藏，6张照片被拆开了单卖，《树叶》由艺术品商人克劳斯（Hans P.Kraus）竞得。这位克劳斯先生事后考证了一番，提出拍摄者是19世纪的英国人塔尔博特（William  Talbot），这个说法基本被摄影收藏界接受了。5年后克劳斯将照片转卖，下家是负责为Quillan公司建立收藏体系的摄影经纪商吉尔·伽沙（Jill Gasha）。也就是在这次转手后，专门研究摄影史的学者沙夫博士（Dr.Schaaf）对作者是塔尔博特的说法开始提出不同看法并至今坚持。他认为1984年拍卖的布莱特所藏摄影集，里面几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都很可能早于塔尔博特生活的年代，大约在18世纪末期，这等于颠覆摄影术诞生在法国的既定说法:法国博物馆保存有1827年法国陆军退役军官尼埃普斯（Nicéphore Niépce）拍摄的一张房顶照片，历来被认为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照片。还有一派学者提出，法国发明家约瑟夫拍摄的一人牵马照片应该更早，时间为1825年。2002年，这张一直由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人和马的照片在巴黎苏富比拍卖，成交44.3万美元。

把感光后能变硬的白沥青涂在锡合金板上，装进暗箱后曝光8小时才能得到模糊影像，尼埃普斯的发明不实用，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发明。1839年，法国人达盖尔宣布实验成功一种银版摄影术，用碘化银替代白沥青，用镀有碘化银的钢板在暗箱里曝光10到30分钟，以水银蒸气进行显影，再以海波溶液定影，最后得到清晰的金属照片。几乎和达盖尔同时，英国人塔尔博特发明了正负底片显影的“卡罗法”(Colotype)，并在皇家科学院宣读了发现。这是第一个有底片的摄影术，可复制。1844年，他在伦敦出版摄影画册《大自然的笔》（The Pencil of Nature），收入自己拍摄的24幅照片，并在附文中描述了发现卡罗式摄影的经过及其使用方法。这是能够找到实物的世界上第一本摄影画册，一共印发150册，至今还有少量留存在收藏家手中，已经成为非常珍贵的藏品。

布莱特家族是布里斯托（Bristol）的望族，父亲老布莱特虽是富商，却以冒险家和科学绅士的身份闻名乡里，四周一些喜欢鼓捣科学实验的前卫人士都是他家常客。摸索卡罗法摄影的那段时期，塔尔博特正好寄居在布里斯托的拉科克修道院（Lacock Abbey），克劳斯推测那本图册是老布莱特家收藏的塔尔博特作品不是没有道理。塔尔博特从1827年开始就住在那里，修道院现在设了一个专门的照相博物馆来纪念他。这座13世纪修建的中世纪修道院本来就是当地一景，因为《哈利·波特》系列电影变得更加有名。魔法学校上课的镜头很多在这里拍摄，修道院的圣器收藏室也就是影片里斯内普教授的实验室，拉科克修道院因此成了“哈迷”到英国的必游地，塔尔博特的名气也随着普及了很多。

如果不是塔尔博特，这张照片的可贵的实验者可能是谁？在布莱特收藏的那本摄影画册里，6张照片的签名都只有一个字母:“W”，沙夫据此提出了三种推测:最有可能是布莱特家族朋友圈子里来往密切的托马斯·韦奇伍德（Thomas Wedgwood），他出生于著名的韦奇伍德瓷器制造家族，有西方摄影史料正式记录过他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早期对“物影照片”的实验，即把物件放在光源和感光体之间成像，这和30年后塔尔博特的方法基本一样，只是很可惜，后人从来没有在收藏市场发现过韦奇伍德的作品。第二个可能，是韦奇伍德的好友、当地助理药剂师戴维（Humphry Davy），他为韦奇伍德的摄影实验写过很多文章，还帮他编画册，两人是摄影实验的伙伴，几乎不分彼此。还有可能是布莱特家族的另一个叫瓦特（James Watt）的朋友，因为他也在尝试摄影实验，和韦奇伍德分享心得，而且他的姓也是以“W”开头。不管是其中哪一个，如果沙夫的判断成立，摄影史就被改写了。纽约苏富比拍卖公司摄影部主任德尼斯·贝特尔部分认同沙夫博士，他说，在摄影史上，曾经发生却被遗漏的事实很多。比如在塔尔博特和达盖尔之前，还有美国人万斯（Vance）以及琼斯（J.Wesley Jones）实验成功过银版摄影术，但他们一直都被忽略不计。也许《树叶》属于同样的情形。■

( 1840年，塔尔博特在英国的摄影试验室 ) 塔尔博特摄影术树叶克劳斯古董照片拍卖苏富比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