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基因

( 简·卡尔蒙特 )

世界公认的活得最长的人是一位名叫简·卡尔蒙特（Jeanne Calment）的法国老太太。她生于1875年，死于1997年，一共活了122岁零164天。她在14岁的时候见过凡高，还曾参加过法国文豪雨果的葬礼。据说她年轻时非常瘦小，身高只有1.5米。

还有一位阿塞拜疆人自称活得更长，他叫希拉里·米斯里莫夫（Shirali Mislimov），苏联政府“证明”他出生于1805年。在他于1973年去世之前，米斯里莫夫住的那个位于高加索地区的小村庄吸引了大批西方科学家前去“朝圣”，试图找出他长寿的秘密。可是，一位名叫佐雷斯·梅德维德夫（Zhores Medvedev）的苏联科学家叛逃到西方后公开撰文指出米斯里莫夫有造假的嫌疑，他的出生证明是为了逃避兵役而伪造的。

这个梅德维德夫后来定居英国，专职从事长寿研究。据他统计，全世界一共有超过300个长寿理论，它们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认为衰老是自然规律，无法避免，比如“自由基理论”就属于这一类；另一类则认为衰老是受基因控制的，比如“染色体端粒理论”就认为，细胞分裂的次数早就被规定好了，多了就会出差错。

后一种理论研究的人多一些，因为一旦成功，就可以针对那个基因，开发出新的长寿药。可是，研究长寿基因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人瑞（超过100岁）是很稀有的。据统计，人类平均每1万人才有一个人瑞，很难凑齐足够的数量。另外，基因研究对实验对象的“基因纯度”要求很高，而人类的基因混杂得很厉害，这就大大增加了研究的难度。

于是，“阿什肯纳齐”（Ashkenazi）系的犹太人就成了最好的研究对象。这是一支来自德国境内的犹太族群，历史上曾经遭受过多次迫害，最惨时只剩下十几万人，只占世界犹太人口总数的3%。可这个族群异常坚韧，他们不断向东方扩张，逐渐占领了整个东欧。如今他们势力强大，占了全世界犹太人总数的80%！

这支犹太族群之所以能繁荣昌盛，首先靠的是头脑。虽说人类不同族群之间的智商比较研究一直存在争议，但如果你知道爱因斯坦、弗洛伊德和马克思都出自该族群，你大概就不会怀疑这一点了。

其次，这个族群非常团结。他们没有和异族通婚的习惯，因此他们的基因组成相对单纯，基因同源性很高。这一点使得他们成为人类基因学研究的最佳对象。

纽约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老年研究所所长尼尔·巴兹莱（Nir Barzilai）看中了“阿什肯纳齐”犹太人的这一特点，决定找出他们的长寿基因。他征集了384名平均年龄在97.7岁的“阿什肯纳齐”人瑞，收集他们的DNA，分析IGF1基因的变异程度。这个IGF1基因编码一种名叫“胰岛素样生长因子”的蛋白质，这种蛋白质在哺乳动物的发育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动物实验表明，IGF1基因发生变异的小鼠平均寿命比对照组长30%～40%，而一些与年龄有关的老年病的发病时间也会相应推迟，因此这个基因一直是衰老研究领域的热点。

虽说这个基因和动物长寿的关系已经搞得很清楚了，但它在人类中的作用却不甚明了，因为缺乏对照组。“能够作为对照组的人大都在30年前去世了。”巴兹莱的合作者、UCLA医学院的内分泌专家平查斯·柯恩（Pinchas Cohen）解释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俩想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研究人瑞的后代，并和具有相同生活背景的短寿犹太人的后代做对比。

结果显示，无论是人瑞后代还是普通人的后代，他们体内的IGF1基因都是一样的。但是，IGF1的受体却有显著的不同。要知道，任何荷尔蒙要想发挥作用，必须有受体的参与。人瑞的后代中，IGF1受体变异程度更大，并且缺陷型基因的比例很高。也就是说，这些人瑞的IGF1受体功能受损，不能很好地利用“胰岛素样生长因子”，其结果就是这些人的发育比正常人要迟缓。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惊讶，早就有很多实验证明延迟动物的发育速度能够延长其寿命。比如，实验证明，如果限制小鼠的食物摄取量，让它们始终处于半饥饿状态，它们体内的“胰岛素样生长因子”水平就会降低，造成发育迟缓，但寿命却相应地延长了。

换句话说，长寿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身高降低。事实上，根据柯恩和巴兹莱的统计，带有缺陷型IGF1受体基因的犹太人瑞后代要比对照组矮2.5厘米。

更有意思的是，两者的区别只在女性身上才能显现，人瑞的男性后代则看不出区别。柯恩认为，男性体内有某种平衡机制，即使他们身上带有缺陷型IGF1受体，仍能通过某种未知途径让“胰岛素样生长因子”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这项实验的结果发表在今年3月的《美国国家科学院院报》（PNAS）上。为了防止有人误读，偷偷给自己注射降低“胰岛素样生长因子”水平的药物，柯恩特别指出，人瑞体内绝对有不止一个“幸运”基因，光靠IGF1是不够的。他打算和巴兹莱一道继续这项研究，试图找出人瑞体内还有哪些基因发生了变异。“在我们最终找出所有的长寿因子之前，大家千万别在家偷偷试验。”柯恩警告说。■ 长寿长寿基因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