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停息的爱

文/老鹿屠苏

“她”看上去表情甜美，就像眼望着寒风里一辆卡车满载玫瑰向小城悠然驶去，像尝到冰葡萄里难得的一点酸味，像听见谷仓里稻谷沙沙落下的声音，会心嫣然。但全因为我心神不宁，这个可爱的纸盒玩偶的右胁被美工刀开了个危及生命大口子，暴露了她不是个活物的事实。凶手也在场，痛抚着她的死因捶胸顿足。

制作这个纸盒玩偶的初衷说来可怕，是因为我爱上了她的生活原型。类似原因已经导致了太多大费周章的举动，但我仍然愿意相信这能打动她——作为两个月以后的生日礼物。在这以前，我们已经试着交流过，彼此的冷言冷语、彬彬有礼和避重就轻，我跟照顾一棵樱桃树那样费尽心力，成效平平。她毫不见外地损害我信心的言行，也对我收效甚微，直到她说:我要去英国。

英国，我不禁长叹口气。不可思议，多少熟透的面孔说要去那儿，那时的口气就仿佛要去一趟奥兹国，就在那湛蓝的墨丘利星球上，一路排满纸钞和红衣卫兵。它是我们年轻的蓝色时期开始时所遭遇的最凶恶的漩涡，带走过我几个好友的爱，她们出发的时候不例外地毅然决然，结果就是不知去向或者在传言里过得体面，绝迹人间，剩下的几个则趁假期玩命教爷爷英语。难道这是因为所有广告都声称英国的季节温柔守信，郊野芳草鲜美，银匙总装点着低脂肪的可口晚餐？所以就值得我们带上发现的眼睛和一颗对女皇的敬畏心，去安分守己地跑龙套？我都可以看到以我这位意中人为代表的熊孩子们，在伦敦街头翻飞，挥舞着旅游手册，惊喜难耐地发现所有名胜都是真的存在。

往大了说，说破天，要比起英国，我们还有个更有吸引力的爱人——月亮。对于她，我同样知之甚少，但得到她的庇护既已存在可能，那就自然在提及她时能同样感受到一阵芬芳。尽管她很早就被捷足先登了，去年我们和邻国还是感情激动地向她发出了好意。我在窗台上耸起肩架住脑袋编织我的未来:我爱上了这位姑娘，又要随着她爱上英国，同样的爱最终将在有生之年带我们去月球。这不能停息的爱，是生活色彩面临清褪的家伙抛出的一根救命稻草。在其中起催动作用的与其说是对象的伟大和丰美，不如说是心中的难以舍弃的谜，并且断定拯救性的谜底就捏在下一个爱人手里。当最后发现她们的爱也不能回答所有问题的时候，我才能将祸害我一生的自鸣得意给摘除。

估计今晚是看不见繁星了，心头难免有一丝阴翳。纸盒玩偶的工作恐怕难以完成了，她那对大眼睛，那个红斗篷，跟大本钟和环形山一样，不过是一个表征，是供人们想起的表征。一不小心割开了一个口子，内心的空洞就流泻出来。■ 不能停息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