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人的进攻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岑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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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少年时代,一度痴迷过奥黛丽·赫本,那时我常常想,如果我的同桌长成赫本的模样,我一定肯把作业给她抄,如果我们那个卫生委员有着赫本的容貌,那么就算整个教室卫生让我一个人打扫也心甘情愿。

等我到了一定的年纪,发现人人变成赫本的想法并不美好,如果传达室的老太太、凶巴巴的教导主任、食堂里打菜的胖大妈都变成赫本的样子,那才叫噩梦。

当然,我少年时并没想这么多,而且尽管我迷恋的不是玛丽莲·梦露,但老师也同样会认为我的想法很下流。不过,我很快认识到了,老师也和我有相同爱好,不同的是他的愿望不是让每个人变成相同的模样,而是让每个人顶着一样的脑袋。简单说就是通过所谓教育把我们的脑子都克隆成一样,成为他想象中的美好思想。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太一致了,以至于光从思想上很难分出谁是谁。

关于克隆教育说来话长,或许很多人都把矛头对准孔夫子。其实孔老夫子不克隆人,并且他还是个地道的教育家,“有教无类”、“因材施教”都是极好的思想。毛病出在后来的学者,第一次发热的是墨子,他宣称:他的话是适宜指导的,抛开他的话自己去构想,无疑是丢了收成去捡谷子。相比之下,荀子发的热度更高,他说:凡是抛开他的方法而倾心自己的方法,好比是瞎子去辨颜色,聋子去听声音。中国的克隆教育,大约就始于此。随着“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到来,也意味着克隆时代鼎盛期的来临。从董仲舒到朱熹,从“两程”到王阳明便开始在一本《论语》里打转。这些大儒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几本经书注释来、注释去。渐渐的,人的思想产生惰性,只要求学、受教,攒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教别人、管别人、复制别人。

乔治·奥威尔曾经讲过一个故事:在西班牙内战时期弹药很珍贵,有时甚至用上了“一战”时的旧炮弹。其中有一颗炮弹因为年代久远变成了哑弹,对方射过来后,这边维修一下又射回去,如此往复多次,以至于最后大家都认得这颗炮弹,并给它取了绰号叫“旅行家”。我想说的是,我们所谓的思想教育,其实就是一颗不开花的哑弹,被一班大儒、权威修修补补射来射去,早就没了一点新意,没有一点火气。

还好我的那个同桌没有变成赫本,整个中学时代她的脸上一直有着雀斑,还戴着黑框眼镜,最近我见到她时,她确实漂亮了很多,雀斑似乎看不见了,眼镜也不戴了,但是离赫本还是相去甚远,这让我很高兴。《星球大战》有个前传叫《克隆人的进攻》,一大帮克隆人士兵齐刷刷地行进,每每看到这里,都会让我想起那些坐在课堂里被人复制的日子。■ 克隆人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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