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坏女孩

( 《神探南希》海报 )

每当读到《你好，忧愁》里的这一句:“那年夏天，我17岁，无忧无虑，沉浸于幸福之中”，我心中也好似展开了一匹绸缎，有什么东西在轻柔地撩拨我，使我遁离了其他人。萨冈把这种感情叫做忧愁，我的感情却是怀旧，一种对少女时代的怀恋。最近一部新电影《神探南希》的上映，也使很多美国人陷入了同样的感情之中。

南希是个可人的女孩，她的妈妈死了，爸爸是个律师，笨拙地宠溺着她。她有个男朋友，可总是忽略他，南希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当个女侦探上。她还有两个男孩子气的女朋友，可她们只是玩伴，显得没有头脑。她生活在静谧的河流高地小镇，刚过18岁，无忧无虑，沉浸在幸福中。这个甜美形象诞生于1930年，是本叫《神探南希》畅销小说的主人公，为了抵御大萧条的消沉情绪，南希最初是个穿戴讲究、言谈不苟、精力旺盛的女侦探，象征着“新女性”，小说在1933年的圣诞季卖出去6000多本。后来南希一直活下来，上世纪50年代变成了个穿戴打扮像糖果的18岁少女，开一辆蓝色跑车。南希的性格倒是没变:善良、有正义感、生性乐观，是中产阶级家庭出来的有教养的女孩。

好像硬要与南希的教养形成对比，电影把场景放在了好莱坞。南希离开了河流高地小镇，转学到好莱坞高中，她穿着复古的60年代圆点衫和条纹裙子，在时髦、瘦削、关心体重和打扮多过关心成绩单的同学中显得卓尔不群。她的同学尖刻地说:“你这么穿是为了讽刺时代吗？”南希很自然地回答:“我只不过喜欢旧的东西。”在被宣布成绩优异时，她脸上是毫无矫揉造作的骄傲。她从来不为“没有个性”而困扰。南希的侦探趣味转移到一桩好莱坞女星暴毙案上，她的西海岸新家，恰好就是女星死去的老宅。南希翻出了女星的旧画册、剪贴簿、未完成的书信，当她凝视着这些像陈年老酒的物件，身上洋溢着过去的味道。它勾起了那些生活在现在，却忍不住往后看的人心中的旧世界:那时候人们积极向上，没有心理医生，女孩天生就是乖巧的，既不用袒露隐私，也无需自我反省。

很少有女孩形象像南希这么始终如一。比如另一个也活下来的小姑娘——“小红帽”。在老早的童话故事里，她脸庞红润，长着甜美酒窝，十足显露天真无邪的模样。她的故事就是父母教导女孩时常用的格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可时移世易，小红帽长大成人，变成了情欲颂歌的主角。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她成为漫画家笔下在夜总会跳脱衣舞的舞娘，让野狼血脉贲张。在广告牌子云集的纽约麦迪逊大街，小红帽则是一位具有妖艳魅力的荡妇，常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那些陌生人又如何？蜜丝佛陀化妆品在1953年的《Vogue》上登拉页广告，说象征成熟、青春的小红帽口红，最能“吸引野狼现身”;百事可乐2001年的电视广告，性感女星穿着红衣和红色披肩，四处寻找完美的男人和不含酒精的完美饮料。有时候她甚至成为女同性恋中受害者的代名词，狼正是一个假扮女人的男人，正如童话里穿上外婆衣服的恶棍。

南希被刻意地拉离这种乌七八糟的演绎。新电影制作方找来导演安德鲁·弗莱明，他最擅长拍明快的青春片，曾经拍摄过两个小孩子眼中的“水门事件”。电影的服装总监也是个有怀旧情绪的人，她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履历，曾经为很多部伍迪·艾伦电影担任服装总监。南希被塑造得好像春日铃兰一样，在一群光怪陆离的好莱坞假花中楚楚动人。电影上映时正值巴黎·希尔顿还在狱中，别说电影的消息，任何其他消息也没有女继承人多，连带上她的“姐妹淘”——吸毒失控照片被曝光的林赛·罗韩，物伤其类对入狱也忧心忡忡的妮可·里奇，貌似从良却总在闹分手的杰西卡·辛普森……她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坏女孩舞台，上面不间断表演着怪诞的言行，愤怒的道德家和狂欢的小报记者也不时上台客串。所有坏女孩的新闻都那么叫人疲倦和健忘，巴黎·希尔顿入狱的报道中，只有一个声音给我留下印象，女继承人哭着说:“妈妈，他们肯定是搞错了。”这是一种带有“南希”气质的声音。好女孩的乖顺因为过时而显得更加稀有和珍贵，它不仅激起了怀旧情绪，甚至给“好女孩”电影带来希望。《成为简·奥斯汀》导演朱利安·杰拉德说:“如果总是听到一位女星的可怕消息或者传闻，人们可能会对她产生厌恶之情;这些消息或传闻毕竟会影响人们对她的看法。踏进影院的时候，观众实际上是带着这些看法的。”《时代》周刊甚至自信地宣称:“我们应该感谢上帝，还有很多好女孩将平静地度过夏季，她们的健康指数有增无减，她们的自制力不容怀疑。”

( 《神探南希》剧照 )

可哪个女孩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都不会甘心当个乖宝宝，她们梳着辫子，穿着脏乎乎的破牛仔裤，飙车兜风，乱出风头，购买唱片、书籍和鲜花。对那些唾手可得的快乐，从未感到羞耻，品尝混杂于人群之中的快乐，饮酒的快乐，有人拿火辣辣的目光盯着的快乐，拉着手的快乐，亲吻的快乐。到了晚上，突然又变得老道，和比自己大很多的人参加杂七杂八的聚会，无所事事，没有顾忌的开心。她们不能说是好的，或是坏的，既是被羡慕的又是被嫉恨的。就好像我一想到纵情欢乐的是她们而不是我，总会酸溜溜地说:她们可真没教养，还要再加上自我安慰的一句:或许她们很愚蠢。

( 《神探南希》剧照 )

( 巴黎·希尔顿 6月初因酒后超速驾驶被判入狱，最近刚刚出狱 )

( 艾玛·沃森 17岁《哈利波特》中赫敏扮演者 )

( 林赛·罗维 6月流传出她吸毒过量后失控的照片 )

( 艾玛·罗伯茨 16岁，电影《神探南希》中，“女版福尔摩斯”的南希·朱尔的扮演者，她在电影中更多的是身着Burberry风衣而不是坦然地露出小腹，曾在一所女子中学宣传阅读的重要性 )

( 妮可·里奇 曾因吸毒和超速被逮捕，最近未婚先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