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陆羽茶室案”的两个主角

（文 / 王家耀）

( 10月25日，香港“陆羽茶室案”在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图为犯罪疑嫌人被押入法庭 )

杀手杨文

“媒体报道说我像《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到洗手间取枪，然后勒住林汉烈颈部开枪。太复杂了！我哪有时间勒他颈部。”说这话时，杨文神色紧张，浑身颤抖。与他数次会面的辩护律师王利民解释说，以前聊案情，杨文相当镇定，或许是他觉得大限已到。杨文补充说，当时他并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杨文很反感媒体将他称作职业杀手。在深圳市第二看守所，他一再强调:“我是第一次杀人啊！”在此前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中，杨文的形象一直是“训练有素、沉着冷静”。

职业杀手显然是对杨文的误读。2005年10月27日，站在深圳市中院被告席上的杨文在最后陈述中，露出了深深的悔意:“我不奢求重生机会，请求法庭判我死刑。希望所有人，尤其是我的战友们，不要成为金钱的奴隶。”三天的庭审，至此结束。

媒体分析是有依据的。在8名犯罪嫌疑人先后落网，谋杀的上下线及整个策划过程相对清楚后，回到4年前的香港陆羽茶室，杨文在看守所对案件的自述与媒体报道有诸多差异。那个早上，杨文一人进了陆羽茶室，挑一张桌子坐下，吃着点心。此前的两天，杨文与同伴张志新一直在陆羽茶室等待林汉烈出现，却无收获。2002年11月30日上午9点，林汉烈惯常坐的18号桌仍然空无一人，杨文起身准备走时，“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林汉烈的车到了”。那是在外面望风的张志新发出的暗号。几分钟后，林汉烈与几个人坐上了18号桌。杨文来到洗手间，从腰间抽出手枪。那是一支五四式手枪，6发子弹。8年前，杨文曾服役于河南安阳一支特种部队，曾是班长，而且在全军大比武中获过奖。

枪上膛，他右手握枪，放入上衣口袋，走出卫生间，慢慢靠近林汉烈，迅速将外衣口袋贴近在看报纸的林汉烈左脑。枪响了，林汉烈趴到了桌上，尖叫声四起。“其实当时我的枪卡壳了，只要有人上前抓我，我就跑不了。”

( 发生枪击事件的陆羽茶室 )

4年后，杨文在看守所回忆这个杀人片断，他最吃惊的是不知道林汉烈有这样的背景，竟是香港的亿万富豪。这次谋杀，他共得到17万港币的佣金。“杀人就是为了钱”，杨文称此前根本不认识林汉烈，从前听说谢冰是香港黑社会，所以觉得搞的人应该也是黑社会的，不会有太大麻烦。谢冰还承诺，如果出了事，会照顾他的家人。

对于出生在湖南沅江市定华村的杨文，17万港币已经是个天价数字。况且，他并没有其他特长。1998年他退伍后，家里一直靠种田为生，欠下了1万多元的债务。他外出打工，先在东莞，后到深圳，高尔夫球场球童、印刷厂保安等都做过。在深圳，杨文认识了老乡张志新，于是混社会的日子开始了。2002年11月，在深圳一家酒吧，杨文和张志新与谢冰谈妥，40万港币替谢冰搞定林汉烈。张志新负责望风联络，杨文下手。

上市公司主席杨家安

杨文的上线是谢冰，谢冰的上线是刘一贤，刘一贤的上线是杨家安。这4人构成了“陆羽茶室案”的主线。围绕这条主线，张志新、何可夫、崔铭扬、邬卫吾等在案件中或多或少起了不同作用。

深圳市检察院的起诉书显示，2002年夏天，杨家安雇请刘一贤杀害林汉烈，并授意何可夫、崔铭扬把林汉烈的照片资料用信封送到香港九龙塘火车站出口，交给刘一贤。同年10月，刘一贤转雇请谢冰找人杀林汉烈，为此支付给谢冰200万港币，随后刘一贤为谢冰提供了林汉烈的照片，并告知有关林汉烈的生活习惯，所驾驶车辆牌号等资料，并预先支付10万港币。谢冰用40万港币雇请了杨文和张志新，张志新和杨文在深圳办理了假身份证，张志新化名为游先春、杨文化名为洪耿东。案发后，杨文逃回湖南沅江邬卫吾处，邬卫吾收留杨文，并为其打探消息。刘一贤被公安机关抓获后，杨家安指示何可夫每月送给刘一贤家人两万元港币。

杨家安的出现让这个案件陡增了诸多可能性。案发后两年，杨文、刘一贤等前台杀手很快落网，但直到2005年，杨家安才浮出水面。杨家安2005年12月2日被刑事拘留，有媒体报道称，他落网于深圳罗湖一家卡拉OK。他早年的身份以及他堪称传奇的经历让他在案件中迅速被独特关注。

花白的头发，略微发福的身体，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那个“陆大安”，站在深圳市中院的被告席上，当法警为他打开械具时，他礼貌地说“谢谢”。53岁的杨家安25年后以这样的形象重新进入公众视野。1981年，当时身兼龙虎武师和演员的杨家安在《霍元甲》中扮演陆大安，在香港和内地广受欢迎，作为二三线演员因此走红。此后获得内地多家广告商的青睐，接拍电饭煲等广告，并参演《大地恩情》、《大丈夫》等电视剧，后来担任导演。影视圈沉浮几年后，杨家安转战商界，90年代到内地发展房地产，获得丰厚利润。随后进军香港地产市场，同样一帆风顺。他的得意杰作，可算是位于元朗的家安花园。生意愈做愈大，杨家安的投资也日渐增多，包括酒楼、婚纱店、旅行社，甚至有电单车厂和澳门的赌厅。最终从一名二三线的演员成为上市公司香港杨氏集团主席，同时还被选为佛山市荣誉市民。

深圳检方指控杨家安买凶杀害林汉烈涉嫌故意杀人罪，杨家安坚称“没做过这件事”。他甚至否认有杨安、细鸡的别名，只承认曾经做过亚视的演员。杨家安辩称，2002年某天，他在家中接到“鲍哥”的小弟“小杰”的电话，称有个信封要交给刘一贤，电话联络不上，请他转交。他于是从小杰手中接过信封，并安排外甥何可夫、司机崔铭扬转交给刘一贤。自己并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东西。

“鲍哥”是谁？按照杨家安的描述，“鲍哥”是台湾“大哥”级人物，杨家安与他的相识是在他人生的落寞时刻。1999年，在他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他与前妻生的儿子因不堪工作压力，在西贡寓所烧炭自杀，终年只有26岁，杨家安受到沉重打击。经常一个人出去散心，“鲍哥”经常安慰他，刘一贤曾是香港“湖南帮”的“老大”，杨家安自称是通过有“鲍哥”在场的场合与刘一贤认识。

但杨家安的自辩，被随后出庭的刘一贤彻底推翻。刘一贤称，正是杨家安找到他让他搞林汉烈，而且给了他林汉烈的照片和诸多信息。杨家安当时解释说，“林汉烈与他的朋友有纠纷”。刘一贤在法庭上表示，他在向下线谢冰“交单”时还交代，“尽量不要搞死人”。“我只是个中间人而已，并不想搞死人的。”澳门葡京赌场富贵厅经理谢冰黑社会背景同样是“湖南帮”，曾于1982年因抢劫被香港法院判刑14年。在认罪的同时，谢冰称，刘一贤出200万港币让他搞林汉烈，但只是想教训一下林汉烈，并没有想搞死人。但所有辩解都被杨文推翻，“谢冰让我一枪致命”。杨文描述说，当时和谢冰商量，如果用刀则直取心脏，用枪要一枪致命。

无论判决结果怎样，所有人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在深圳市检方的起诉书中，杨家安被指是“陆羽茶室案”的主犯，但起诉书中关于杨家安的内容却并不多，杨家安买凶杀人的动机，起诉书中只字未提。这让案件保留了很多悬疑，加之杨家安的极力否认，幕后元凶至少到目前还是个谜。■ 主角香港法律陆羽茶室茶室杨家安法制谢冰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