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书

（文 / 苌苌）

吉本芭娜娜的小说，有时有个平易近人的名字，比如《厨房》，以及平易近人且令人饶有兴趣的开头:“在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厨房。”但这一切的后面，是她对非正常生活描述的迷恋。《厨房》中的母亲实际是父亲的变性，母亲去世后，父亲觉得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了，不妨做了变性手术吧。或者《白河夜船》中的陪睡女郎，因为陪着那些身心疲惫的人，久而久之，客人内心的黑暗也渗透到她心里。这样的作者，让人即使在看到《蜜月旅行》（译文出版社）这样甜蜜的书名时，也隐约担心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真加和裕志从小是邻居，青梅竹马。“从户籍本上看，我和裕志是5年前结的婚，在我们18岁的时候。”讲述者真加似乎并不确定他们的这种关系是否能称为“婚姻”。没有热闹的婚礼，生活并未发生变化，俩人整日游手好闲，晚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事实上，裕志没有妈妈，他从小和爷爷生活，嬉皮士的父母信了邪教，去了美国，书中对那个组织的活动的描述令人不寒而栗。而真加的妈妈是她的继母，生母去了澳大利亚，后来在布里斯班的海滨，给这对前往旅行的年轻人讲述她被真加父亲抛弃后，如何想投海自尽。

裕志是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孩，总是郁郁寡欢，真加是他唯一的朋友。假若不结婚，裕志那位没见过面的父亲就有可能来带走他。于是俩人想到“想姑且先结个婚”，淡淡地相处，有时像小孩玩过家家。裕志是阳光世界与阴暗世界的连接点，一不小心就有滑落到另一面的危险，而真加则把他拽回到了阳光生活中。

《蜜月旅行》是芭娜娜相对温馨的作品，尽管有时沉迷于诡异、阴暗的景象，但往往是一带而过，她更中意的还是以女人细腻的笔触呈现——“地球毕竟是美丽的。”由此，走在夜晚大海中的真加的生母终于放弃了自杀的想法。而真加则一面洒水“制造”彩虹，一面望着倒映在泥潭中的美丽晴空和流云。意识到，“这些小小的，逗人发笑的小插曲就是构成我们人生的细胞。要长久保持善感的状态并不容易，为此我非常需要天空的美景、花草的芳香以及泥土的气息。因此我想对裕志说，我们出去旅行吧”。

“生命是个疗伤的过程。”是吉本芭娜娜的名言。生于1964年的吉本芭娜娜，父亲是著名文学评论家。亲人死亡、离异、超能力、个人分裂是她小说经常性的主题，也许是她高中休学时看了大量的斯蒂芬·金和太宰治的小说，后者是日本颓废派小说的代表。村上龙和吉本芭娜娜惺惺相惜，在《NP》书后的“解说”中，他写道，热烈拥抱吉本芭娜娜小说的读者——那些年轻的日本女孩，是今天所有日本人当中唯一懂得去适应的阶层。而那些批评芭娜娜小说没有深度的人，是因为他们根本还没意识到有这一族群有这么一种现象。

相对于吉本芭娜娜，林真理子的小说因为太过平实，不是那么有想象力，而让人感到平淡。但《明治宫女》还是不妨一读。故事有趣，比她其他的畅销作品显得富有内涵，情节设计独到，译者林少华还觉得这本书对人物的剖析有男作家不易企及之处。

林真理子生于1954年，出版第一本散文集《把快乐带回家》便一举成名，畅销全国。此后又写了《美女入门》、《女人自有男人爱》等近140部小说（大概应该算是日本的亦舒），有十几部作品改编成了电影和日剧，是日本至今人气最旺的畅销女王。《明治宫女》写的是明治维新时期皇宫里的事情。

一代名媛下田歌子虽出身士族，但容貌出众，聪颖过人。19岁入选宫中，得皇后宠爱，伊藤博文见她才貌出众，政治上大可利用，而下田歌子也想以这位总理大臣做靠山，俩人一拍即合，歌子从此步步高升（天皇后宫的宫女分15个等级），她开办贵族学校，出访欧洲，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接见，当时的女学生写作文都说做女人就要做下田歌子。然而正当她如日中天时，一家报纸突然揭露她是一个风流荡妇，她的成功背后隐藏着一系列上流社会的绯闻，皇室贵族，政府高官之间，一时展开了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表演。

“令藤公为之倾倒的是歌子读取人心的本领。歌子能在一瞬间看出对方的所思所愿，做出仿佛随其所愿的举止。而这正是跃居政治前沿的藤公最为看重的本领。”小说中有不少这样的职场技巧，对宫闱生活的描述是浅一点的《金枝玉孽》，色情一点的《大长今》，以和歌代韩国料理。一点遗憾是，作者好像研究了大量当时的报纸似的，不管是真是假，但即便真的研究了大量的报纸，也是不带如此重的痕迹为妙。

“一个人的生活虽轻松也寂寞，却难以割舍。”高木直子在她的漫画书《一个人住第5年》（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第1页写道。网上的博客里经常能看到小女生絮絮叨叨写一个人的生活，有时还配有美艳的照片，但高木的小书能成为畅销书并漂洋过海来到中国，让人拿起放不下，是有些独特的理由。

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复杂，就是——实在。实在就能打动人。高木直子笔下的女孩留着童话头，看上去傻乎乎的，有时柔弱不堪。却有一把有力的武器，就是会用幽默化解一个人生活中的艰辛。

一个人住，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状态，有时是寂寞，下工夫花心思做的菜，没人欣赏也没人夸奖;有时犯懒，一次煮很多饭，然后冷冻起来;很多的时候是拮据，“我很喜欢吃番茄，但是番茄贵得很。不过，如果买番茄罐头就很便宜了，特价的时候，有时两罐才100日元”，有时又犯懒又想省钱:“今晚上，就拿啤酒果腹好了。”遇到非常悲伤的事想要好好痛哭一场时，就会躲到浴缸里。当把混有眼泪和鼻涕和洗澡水一起放掉时，仿佛悲伤也一起流走了。

她也不太遮掩自己干过的寒碜事儿。羡慕别的朋友经常能收到家人寄来的包裹，回老家探亲，一个重要工作是给自己寄包裹。搜刮妈妈厨房里筹备的食品，连牙膏和保鲜膜都不放过，和老姐讨她不穿的衣服，和爸爸逛超市蹭茶叶，然后打包寄给东京的自己。还有一个女孩家一个人去盖饭店吃饭的尴尬，不小心看了恐怖片的夜晚……自己画图写文字，呈现出一个生动、可爱，有时让人心疼的女孩。其实作者不小了，今年也三十有二了。

北方人吃螃蟹，总有些不得要领。王敦煌在《吃主儿》里用8页纸写他家怎么吃螃蟹，先吃哪儿后吃哪儿，如何不用工具，借助蟹钳、爪尖，把螃蟹吃得干干净净，真正学起来，可比看完这8页纸还累。在《不出糗！用餐的优雅》（中国轻工业出版社）中，介绍的方法就没那么复杂啦。书的作者渡边忠司是用餐礼仪指导专家，相信有的人一听到“用餐礼仪”，而且是日本人写的，马上就会联想到跑到厕所里放屁等事事儿的举止，但这本书并不是那么沉闷，而是通过淡雅的绘画（伊藤美树绘），以一种轻松的态度教你怎么在餐厅里表现自己的修养气质，并且用最佳的食用方式享用世界各地的佳肴。

姑且先看怎么吃日本料理吧。比如寿司，“蘸酱油时，要用寿司上的鱼片去蘸，而不是下面的醋饭。所以在夹握寿司时要反夹，让鱼片在下面。如果因芥末太多而刺鼻难受的话，也不要争着灌茶，可以先吃一些姜片来缓解”。至于天麸罗，鉴于“油水不相溶”的道理，最好搭配冰凉的啤酒或者茶，虽然吃的时候并无特定的顺序，但作者建议最好从口味清淡的开始吃，再吃味重的，这样才能吃出各种材料的美味。■ 文学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