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土为生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三联生活周刊)

赖土为生0( 纳帕海的冬天 )

据说,中甸的纳帕海在地下走了很远后,有个出口流出来,那个出口就在汤堆村附近。这里的村民用这个水和这里的土做陶器,成为这一带最负盛名的陶村。

汤堆坐落在沟内一侧开阔的洪积扇上,一漫坡平顶的藏式石头房。周遭山色橙红,砾石遍地,不宜耕作。也是自然环境决定了生产方式,这个小村庄就靠山吃山,以制陶为业。全村64户人家,制陶专业户就有57户。其余7户大都为单身家庭,务农或打工,也偶尔雇人来家做做陶器。这村庄的其他财产也紧密环绕制陶这一主题:仅有农田400亩;牲畜1200头,是驮运陶器的毛驴、提供酥油的奶牛和作为肉食皮毛来源的羊。

尼西汤堆的制陶传统至少源自新石器时代末期,而且似乎自此就没有中断过。

据村人传说:一位名叫波丹那的神仙老人传授了这一手艺。并且令村人自豪的是,这是赞域人的专利,外人学不去。集体化时期公社曾组织4个生产队的社员学做陶,从赞域请来携带着全套工具的师傅。会了操作也成了型,但烧制失败。大家就说是风水问题。看来赞域制陶将长久地独此一家了。

记者在当珍纰初家参观并拍摄了整个工艺流程,当珍纰初现在办了一个陶器作坊,但制陶技术和工艺环境还是最原始的。一切原料和工具都取自本地:去往返为一天路程的山上取陶土。在取土现场粗粗筛一遍,用毛驴驮回家院。经又一遍细筛,细粉留作口沿等细部处理,粗土掺少量水和成泥坯,堆放在实心的坚硬泥模上,用旋轮加工成型。是手脚并用,用右脚的拇趾做动力转动旋轮,双手以简单木制工具随型捏制。成型的陶器晾晒后,以“亚拉”红土上色,又以烟火烘焙,再搬到院外的窑里最后烧制。

燃料是事先准备好的草皮和牛粪。在夏季规定的日子里,全村人出动,去山背后的草坡上挖草皮,就地存放。等需要的时候各家赶着毛驴去驮,晨去午归。村中允许的只限于山背后约八九百亩的一片草坡。山前草坡是村子的牧场,禁挖。草皮有再生能力,今年挖了,12年后就恢复。

烧陶的窑很简陋。浅浅地挖一长方形,浅浅地围一圈石头。将大大小小半制品插着空儿堆放三几层,其间缝隙以掰碎的牛粪饼充填,再以大块草皮覆盖其上。黄昏时点燃,不使见明火,只须使其慢慢地熏烘焙烤。约摸3小时后的夜间再以草皮压一次火。次日清晨,火灭烟熄,就可以从灰烬中小心捡出全部烧制好了的土红色的成品了。赞域人烧陶技术久已炉火纯青。那个早晨,主人当珍纰初告诉记者:百分之百的完好率!

整个制作过程中,也百分之百地沿袭了原始的生产方式。没有看到一点的现代工具和意味,就像大型民俗展中以人为道具的古代生活展示。今天汤堆的生产方式即是新石器时代制陶工艺流程的说明图,不过,有一点变了。滇藏路越来越发达的现在,汤堆村的村民把陶器摆到路边,开了很多路边商店。“过路客人很多。”当珍纰初说。

最后一道程序,是把这些陶制的锅盆缸坛打包,在太阳升起之前固定在驴背上,一路丁当着到各处推销。地区所在地泽当近郊有一块赞域卖陶人的营地。卸下驮包围成墙,人在其中烧清茶,吃简单饭食。背上几个坛坛罐罐走上十里二十里沿村叫卖。和制作一样,流通交换渠道也是个体的。

土陶在藏地传统中曾长久地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它生产着汤堆村及周围很多村落基本生活所需的所有用具。炊具中从灶,到锅、勺、盆、缸、罐,到酿酒的瓮、盛酥油茶的壶及温茶的火盆。金属器皿陆续进入普通民居是在上个世纪中期。

虽然汤堆陶器以其胎薄和坚牢而著称,但日用性的陶器正在退出历史,毕竟汤堆的过去基本上全是生产的日用陶。他们在开发观赏性的工艺陶,但没有技术顾问,一些脑子好使的工人想出一些招儿来,他就成了全村最吃香的人了。

在西藏,制陶人的传统地位不高,仅略好于被视为最低贱者的铁匠和屠夫,被称作含贬义的“陶民”。他们的身份遭人嫌弃,卖陶时不会有人留宿;陶家女嫁不出去,只好在本村寻婆家。但村中小伙子外出卖陶机会多,不少人可以领回媳妇来,所以村中女青年过剩,老姑娘多。有个村里的女人和我说,语气中不乏自豪,她女儿与那位姑娘同岁,去拉萨走亲戚,幸运地嫁给了一位郊区农民。■ 手工艺草皮赖土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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