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何对付精神变态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小贝)
到2006年11月11日,冯内古特就要满84岁了。至今他还没得到诺贝尔文学奖,他自己开玩笑说,这是因为他说过瑞典汽车工程师的坏话,瑞典人因此一直嫉恨他,因为挪威一则古谚说:“瑞典人阴茎短,记性长。”
人们认为冯内古特跟他的同辈人一样有才华,但他没有得到和厄普代克、托马斯·品钦和菲利普·罗斯一样的地位,冯内古特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在《没有国家的人》一书中,他说:“当有人称我是科幻小说家时,我成了所谓的科幻小说家。我不想被归到哪一类里去,因为我怀疑我可能在哪里冒犯了什么人,以致不被认可为一名严肃作家。我断定这是因为我写了技术,而最好的美国作家对技术一无所知。作为康奈尔大学的毕业生,我主修的是化学。我把科学思维带到文学里来了,大家对此好像并不欣赏。”但他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我想,排除了技术的小说等于是歪曲了生活,维多利亚时代的作品通过排除性来歪曲生活,两者一样糟糕。”
也许是因为很小心自己会被归类,他的新书《没有国家的人》也很难归类。书中有传记成分,也有怒骂和幽默的成分。书不厚,很快就能读完,消遣完之后,还可以再仔细琢磨。这位80高龄的老头对日益恶化的世界感到绝望,同时又忍不住去逗人发笑。
“我们用汽车狂欢了一个世纪,我们正在用各种由原子弹、化石燃料制造的热力学毒药来谋杀这个提供生命维持系统的美妙星球。石油用完之后,这个地球就要变成一个表面布满尸骨空壳和废弃机械的星球。但是谁也没办法。在这场游戏里,一切都为时已晚。”冯内古特认为,要为这种状况负责的、使美国和地球其他许多地方陷入混乱的是小布什和他身边一帮出身贵族的C等生,他们对历史、地理一无所知,有最令人感到恐怖的精神变态人格,没有同情心和羞耻感,他们无所畏惧,从不迟疑,因为他们根本不管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冯内古特当过战俘,经历过德累斯顿大轰炸,知道战争有多丑陋,而白宫试图只让人们看到战场上的荣耀和搞破坏的魔力,以吸引士兵全身心投入战争。但如阿伦特《关于暴力的思考》中所说的:“由集体暴力所引发的同仇敌忾的兄弟情感,错误地引导许多善良的人产生这样的希望:一个新的社会以及新的领导人将从中诞生。这个希望只是一个幻想,原因很简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比这种只有在生命临危的关头才体现的兄弟情谊更短暂的了。”
冯内古特的悲观态度已经无以复加,但他仍保持着幽默感。他认为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是:“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在吃烤饼。醒来之后,毯子不见了!”
他传授写作技巧时也很有趣:“首先,不要使用分号。分号就像患有易装癖的阴阳人,等于什么也没说。唯一能说明的是你上过大学。”但是书快到结尾的时候,他又说:“一开头我就告诉你们永远不要用分号,但这儿我却用了。这样做是为了证实一个观点:规则只能使我们走这么远,不管它有多好。”
战后他在芝加哥大学拿到了人类学硕士学位,索尔·贝娄也在同一个系,他说世界上所有伟大的故事按照好运和厄运不同的交替顺序,可以分成5种。
他认为幽默是对恐惧的生理反应,是远离残酷生活、保护自己的方法。德累斯顿大轰炸时,士兵们坐在地下室,用胳膊抱着头,以防天花板落下来,其中一个士兵说:“我想知道穷人今天晚上在干什么。”就好像他是寒冷雨夜住在官邸里的公爵夫人。
但是遭遇太多的打击和失望之后,幽默也会失去抚慰的作用。当马克·吐温的妻子、他最好的朋友、他的两个女儿死去之后,笑话也调剂不了他的生活了。“我可能再也开不了玩笑了,因为它不再是一种令人满意的防御机制。我已经成了一个相当乖戾的人,因为总有很多事情触怒我,对此我无法一笑置之。”
其实他还没到这般田地,虽然当代世界触怒了他,但是有迹象表明,这位老化学家能够给他的怒火添加足够的笑料,让人忘却生活的残酷。■ 变态对付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