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虚的人住理性的房子

（文 / 陈晓帆）

( 理性的房子强调的不是外观，而是稳健、安全、朴素 )

从20世纪后期开始，一些设计师就提出:建筑师应该扮演什么样的社会角色？难道设计出一座可供参观的大楼就算职业成功？他们提倡稳健、安全、朴素的风气，讲求工艺和细节，而不是空谈某个玄而又玄的概念。总之，要紧紧抓住现代生活这匹疾驰野马的缰绳，放慢它的步伐，复苏居住常识，回归理性生活。

最早把理性观念付诸实践，并取得世界认可的是美国两位教授的“乡间小屋社区”计划。1993年，阿拉巴马州奥本大学的建筑系教授丹尼斯·鲁斯和塞缪尔·莫克比共同创办了这一规模不大的计划。鲁斯和莫克热心教导学生们传承传统的手工艺，并提高阿拉巴马州——美国最贫穷的地区之一的居住质量。学生们自己设计、自己动手修建，成品房屋归社区所有。虽然预算一直很紧，但计划顺利进行，社区发展得生机勃勃。一切都归功于他们“建朴素、理性的房子”思路。

疯狂张扬的时代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只能自己品味精益求精的工艺，理性低调的人反倒显得特立独行。伦敦的卡鲁索·圣约翰建筑师事务所合伙人亚当·卡鲁索（Adam Caruso）就刻意远离主流、流行且短命的潮流。从业多年，他的事务所最知名的设计不过是英格兰中部小城华索尔的新艺术画廊，一家专门展览野兽派代表作的小美术馆。卡鲁索最新的作品是一栋私人住宅“砖房”，位于伦敦西区的诺丁山。评论家认为，这是一件体现将细节和创造完美结合的作品。住宅所处的地形很差，形状像个“马头”，插在一片三层小楼中。这反倒让卡鲁索毫无顾忌地抛开外观，里外全部用砖。如此大手笔地使用砖，墙体表层必须完美无缺，卡鲁索找来技术高超的工匠，用灰浆在表面做出了透明的效果。历时4年才完工的住宅仿佛军事掩体，内部格局完全迥异于伦敦传统的独立式住宅。他让自然光来调节室内气氛，减少了冷酷感，突出了“心理避难所”的功能。在人口密度很大的诺丁山，“砖房”提供了一种安全感，砖头仿佛围栏，挡住了外界的嘈杂。

卡鲁索希望“砖房”能为建筑正名:“建筑是物质的，永恒的。它不需要表现出激情，也不要说什么花言巧语。”他认为，人们在生活中所需要的其实都是最普通平常的，房子也一样，“要考虑到常识”。

卡鲁索的观点从意大利建筑师阿尔多·罗西（Aldo Rossi）那里发展而来。罗西在20世纪60年代就提倡新理性主义，呼吁建筑师在设计中回到建筑原形去，要让住宅空间在居住和使用过程中有足够的能力接受变化。

罗西还影响到卡尔·特纳、卡什·卡索尔两位设计师。他们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同窗，1999年共同成立了工作室特纳－卡索尔。二人坚持“设计/建造”的传统，说自己的长项在于“了解一栋房子修好后所能达到的状态”，因而一直热衷于营造小而简单的空间，自称是“反大户型分子”。他们新近在伦敦做了栋小型二层住宅“木板房”，房子外面包了木板条，“木板房”和隔壁住宅共用一堵墙，好像是附加在上面的方盒子，房子内部是混凝土表面。

2005年度英国青年建筑设计师大奖获得者、建筑师帕特里克·林奇认为，理性的住宅，材料选择至关重要;只有合适的材料（并非最优质的）才能营造出空间感和居室氛围。他批评当下的风气不重视建筑工艺和表面处理，反而用各种办法把粗陋的工艺掩藏在层层石膏板、涂料之下。林奇在东伦敦设计了一栋小房子，并没有动用什么惊人元素，却产生了耳目一新的效果。这栋三层小楼的上面两层外立面全部用木条拼成，一层外墙用了白色的砖，强烈的不平衡凸显出材料的质感，加上怀旧风格，正好体现出林奇所说的:“建筑事关身体、心理和灵魂。”■

水管里的梦

刚从艺术系毕业不久的奥地利年轻人安德列斯·施特劳斯（Andreas Strauss）有一天突然想到了学生时代出外旅行的经历。他说，年轻人四处旅行，体验世界、获取经验是首要目的，往往只要求有一个睡觉之处，待上三五天就去下一个地方。灵光闪现，他想，如果把混凝土排水管截下一部分，里面安上床，不就是一个旅行者休息的独立空间吗？

于是，有了一家名叫Dasparkhotel的旅馆。旅馆位于奥地利林茨市附近草木葱茏的多瑙河岸边，只有3个房间，其实就是3个巨大的混凝土排水管。排水管客房直径2米，里面的空间足够放一张双人床和一个柜子，水管壁上还开了一个窗户，配有台灯和电源插座，住在里面并不觉得局促压抑。睡觉时，不必担心管子会滚动，因为每一个管子房间重达9吨，根本就是一块静止的石头。一般旅馆有的辅助性设施，如卫生间、酒吧、餐厅，这里统统取消，附近的公共场所里才有。客人们在网上预订房间，进门的密码由店家通过E－mail告知。店钱支付的方式很古老:走的时候，把钱放在床上，多少，你看着给。

施特劳斯说:“排水管房提供了一种住在大城市中心的生活方式，它给人的心理、声觉、情绪带来了安全感。”水管建成的房间虽然空间尺度很小，但设施满足了基本的需求。施特劳斯的水管房间为近些年流行的分离舱式住宅找到了一个具有可操作性和推广性的解决方案。在他之前，分离舱式住宅停留在概念阶段，要么采用昂贵的一次性材料，要么就是挂在某大楼外的玻璃匣子，很不实用。施特劳斯的方案计算出人舒适的生活起居所需的最小空间，以此生产出一个居住单位，降低了建筑成本。施特劳斯直言批评一些设计师和艺术家沉溺于玩概念，不关注现实功能。他的方案应该是成功的，因为Dasparkhotel正在进行大规模扩建，除了改进密码和付费系统，还可以用手机预定。■

( 卡尔·特纳和卡什·卡索尔设计的“木板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