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未来

（文 / 米兰）

( 查拉扬的时装表演一系列始于维多利亚时期的时装历史的再现 )

10月初，在Dior的2007巴黎春夏系列时装发布会上，约翰·加里亚诺（John Galliano）穿了一身非常规矩的灰色细条纹西装，头戴一顶英国帽商斯蒂芬·琼斯（Stephen Jones）出品的黑色浅顶软呢帽。发布会结束后，他在后台说10年前当他发布第一个Dior女装系列那天，他的打扮就是一模一样的这套行头。

如果看一下大部分国外媒体对这场表演的评论，显然那套优雅的灰西装连同那顶浮夸的软呢帽并没有给加里亚诺或者说Dior带来好运，一些比较客气的评价是:“这一季加里亚诺为Dior送出的女装系列是乏味苍白的，那些浅灰色、浅褐色或者卡其绿色的宽松西装和暗淡的胸前带褶皱的晚礼服不能激起人们一点儿情绪反应。”或者，“这个系列中没有什么是恰如其分的，天哪，这就是Dior？Dior的衣服可是应该在1英里之外就显得华贵耀眼、让人艳羡的……”

还有一些更为激烈的言辞，像《华盛顿邮报》的时尚编辑这样写道:“加里亚诺为Dior推出的这个2007春夏系列只能被描述为‘丑陋难看’，hid-e-ous这个词的每个音节都必须小心清晰地发音才能传递出它的含义。令人惊骇的是，一位如此有才华、激情和想象力的设计师能够创造出一个如此冷漠、沉闷和无趣的系列。”

“圣女贞德——但是以更加抽象的方式”，设计师本人倒是这样平静地阐释他的创作，这至少清楚地说明了为什么所有的模特都顶着那种看起来很不舒服的内卷发型，像一个扁平的大蘑菇套在头上。发布会刚开始时，一位模特穿了件裁剪很宽松的浅绿色西装——这种颜色经常被描述为制服绿——走下长长的T台，因为身后没有紧跟着下一个模特，所以，有那么一刻还有人以为这也许只是个时尚玩笑，把个可怜的小模特装在一套宽大的西装里给观众些嘲讽，然后才开始真正的表演。

在过去10年里，加里亚诺用他挥霍无度的浪漫主义为Dior创造了一系列难忘的表演，喜欢或者不喜欢它们，他的服装发布都会是一次强烈的情感体验过程。虽然这位具有浪漫主义狂躁症的英国设计师经常被批评把太多的幻想放在了T台上，这种毫无节制的尺度和强度，也许正是时尚界崇拜或者说原谅他的原因。10年的创新与幻想，到今天下降到明显缺乏灵感的平庸西装和长裙的水准，这几乎是一件令人感到奇怪和难过的事情。

( Dior2007巴黎春夏系列时装发布会上的约翰·加里亚诺 )

这样乏味的设计是加里亚诺故意用来表达他的不满情绪的方式吗？或者说，加里亚诺是在和他的老板闹脾气吗？很可能，加里亚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似乎有意显得对细节缺乏关注的设计是达不到一家著名的巴黎时装公司的水准的，但他还是送出了这样一个系列。也许，加里亚诺可以为所欲为地自由设计Dior的高级时装系列，只要那些昂贵有趣、让人眼花缭乱的玩意儿能够产生足够的反应和市场形象，但是对于Dior女装成衣来说，显然他的首要任务不是制造声音，只有卖出去才是硬道理。

与Dior一样，如今不止一个代表了巴黎时装传统的服装品牌处于转变和重新自我定义的困境中。Balenciaga的创作总监尼古拉斯·盖斯基埃（Nicolas Ghesquiere）用紧身的镶皮上衣、关节处带铰接的瘦腿长裤和防风镜款式的墨镜送出了一个具有未来主义风格的春夏系列。就像Dior的男装设计师海迪·斯利曼（Hedi Slimane）为男人创造了一个皮包骨头的轮廓一样，这一次，盖斯基埃用他擅长的机器人美学混合上个世纪80年代的风格，为女人提供一个男性化的衣橱——无袖的大衣被赋予一个更宽的肩膀，涂漆的褶皱丝绸裙子具有一种冒充的坚硬，丝绸束腰外衣是从男士的晨衣转换来的，和低腰的弹药筒皮带搭配在一起。像盔甲一样的上衣，带金属缀片和铰接接缝的闪闪发光的紧身长裤，所有这些衣服都在传递着一种精力旺盛的强度，让女人们看上去像是所向无敌的机器人或者说《古墓丽影》中劳拉的模仿版。

( 查拉扬的时装表演一系列始于维多利亚时期的时装历史的再现 )

“我想做真正的未来主义，像机器人一样的人造身体的感觉。”设计师这样说。今年35岁的盖斯基埃属于《星球大战》和莱娅公主的一代，这种对未来主义挥之不去的爱恋从他6年前的“儒勒·凡尔纳系列”就开始了。从此以后，他一直对Balenciaga的时尚遗产或者自我的童年幻想保持某种程度的忠实，他也一直被认为是Gucci集团最有创造力的设计师。

上一季，盖斯基埃从Balenciaga的档案里找出来的怀旧未来主义曾招来很多平庸的效仿，虽然其中大多数设计师对未来的幻想仅仅是满足于加一些太空感觉的路蕾丝（Lurex）或者乙烯基在他们的衣服上。到了这一季，也可以说是怀旧未来主义的终结，与克里斯托瓦尔·巴伦西亚加（Cristobal Balenciaga）标签性的瓜状泡泡袖、气球状洋装及盒状直筒洋装有关的圆形线条完全消失了，相对于Balenciaga曾经荣耀的过去，盖斯基埃似乎更在意如何用清楚的个人视界看到时装的未来。

( 以圣女贞德为灵感的Dior2007春夏成衣系列 )

另外一位试图用时装来面向现在和未来的设计师是出生在塞浦路斯的英国设计师侯赛因·查拉扬（Hussein Chalayan），但他看到的最终结局却是在时尚名义下的“正面全裸”。因为得到具有百年历史的施华洛世奇（Swarovski）水晶公司的赞助，查拉扬的表演是一系列始于维多利亚时期的时装历史的再现——最初是爱德华七世时代的套装和女帽，接着是20年代不受约束的轻佻女郎，到60年代的金属效果，或者类似一些用大颗珠子和巨大的塑料泡串成衣服的怪僻主意。模特们走到T台中间，静止不动了，慢慢地像魔术一样，她们的衣服开始变化——领子好像被一只无影手解开了，紧身胸衣被向后拉，裙子变短了，好像从天花板吊下的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在把裙边往上拉。最后，出现了一个模特，头上戴着一顶像飞碟一样宽大的白色帽子，她身上的衣服从帽子的后面被拉起，沿着她的身体慢慢地缩进帽子，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查拉扬结合了巫术和魔术的时装表演会让人回想起他的过去，这位擅长让服装发布会更接近装置艺术展的设计师曾经把一张木质的咖啡桌变成模特身上的塔状裙，或者把扶手椅的椅套拆下后粘粘贴贴又变作连衣裙，他曾让一位9岁的男孩用手中遥控装置展示了一件芭蕾舞裙一般轻盈的衬裙和优雅的舞会裙，也曾用一个戴面纱的脸和裸露的身体来发表他的政治声明。对于查拉扬来说，观念即使不比服装本身更重要，至少也是同等重要的。

( Balenciaga的创作总监盖斯基埃用机器人美学混合上个世纪80年代的风格让女人们看上去像是所向无敌的机器人 )

把正面全裸、一无所有作为可以预见的时尚未来的和极简主义的最终结局，这显然是一场具有揶揄意味的表演。不过，即使是以质疑常规时装而著称的查拉扬，这一次也只是重复或者说扮演了美国导演罗伯特·奥特曼多年以前的电影《霓裳风暴》中的那个著名的结局而已。也许，关于时装和它的未来确实没有太多意义可以表达和探究，它们除了漂亮的面料、漂亮的色彩和漂亮的褶边之外可能什么都不是。■ balenciaga时装搭配男装时装未来迪奥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