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诗人

（文 / 叶滢）

不到晚上19点，Sloane Street上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关门。这几乎是伦敦最昂贵的地段，那些玻璃窗内的美，散发着不真实的气息。我们匆匆路过，却被人拦住。他说，不要害怕，我是一个诗人。他把袖子卷起来说，你看，我没有吸毒。

这是2004年一个初秋的傍晚，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这个流浪汉一样的诗人,非常认真地说，现在，你们只要给我18英镑，我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一个诗人该用怎样的方式向陌生人介绍自己呢？在这华丽寂寥的街道上，他的出现，好像是另一种不真实，他无从证明他的身份，他的诗集或者他应该为我们朗诵一首他的诗？他仅仅是一个说自己是诗人的陌生人。遇到一个陌生的诗人，本来应该是浪漫的情形，可那时候，感觉是有点荒诞。

泰晤士河边，有拉琴的学生，有抱着狗的流浪汉，也遇到过一英镑卖一首诗的老诗人，诗的内容可以是爱情或者青春，写在彩色卡片上，没有这样买过诗，但和给地铁里的表演者留下一个欧元的硬币感觉是一样自然。

电影《日出之前》，Jesse和Celine在维也纳的夜晚，也遇到过一个在河边看书的诗人——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给你们写一首诗，你们可以看着付给我钱，他说。瘦削的诗人叼着香烟，手边是翻了一半的书，他用他们给的词milkshake写了一首诗，这一对在火车上邂逅的恋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遇到了业余的戏剧表演者，算命的吉卜赛女人，还有这个瘦削的街头诗人，这诗人出现了几分钟，在演员表上只有一个“街头诗人”的代称，给人留下的印象却足够深刻，Dominik Castell，只演过几部电影的小角色，蓬乱的头发，不和人对视的眼睛，在夜晚出现，瘦得像流浪汉和吸血鬼的混合体，神经质，迷人。

这些从傍晚到黑夜，瞬乎而过的诗人会怎样生活呢？我从来在北京没有碰到一个人在人群中宣布自己是一个诗人，或者说，我尽量不去各种有组织的诗歌朗诵会，避免看到或者听到有人这样公开自己的身份。想象中，诗人好像是一个秘密的职业，他们携带着某种异于常人的密码，只在属于自己的黑夜中独自敲击电脑键盘，就好像是在实验室里炼金的巫师。有哪个巫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炼金的实验呢？■ 读书诗人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