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知的衣服

（文 / 米兰）

( 斯特拉·麦卡特尼的服装从来就是素食时尚的支持者 )

几个月前，当美国户外品牌Timberland宣布正式进入中国市场时，它的发布仪式上主要内容之一是种树，他们还找来了当时在北京拍摄张艺谋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周润发。当然，马不停蹄的周润发种了棵小树并且就“周杰伦眼睛太细，不像我和皇后巩俐生的儿子”调笑一番之后，就匆忙地消失了。

虽然周润发只种了一棵树，这家叫“森林地”的美国公司从2001年以来已经在内蒙古科尔沁沙漠种下了35.7万株树苗，试图改变当地沙漠化严重的状况。在“地球日”那天，亚洲各地的Timberland专卖店还售卖一种原创的地球日T恤，这些T恤采用天然肥料、有机种植的纯棉制造，绝对没有使用化学肥料。

还是去年年初，U2乐队主唱博诺（Bono）支持他的妻子阿丽·休森（Ali Hewson）和设计师罗根·格雷戈里（Rogan Gregory）一起推出一个将“裸体”（Nude）反拼的新服装品牌Edun，除了包括牛仔裤、T恤、衬衣和夹克等男女休闲系列之外，还要将有机面料、人性化工厂生产和公平贸易的原则包含在它的服装中。对于一直不遗余力地推广免除第三世界债务、防范艾滋病等公益运动的博诺来说，他的服饰公司当然不会等同于商业资本主义体制下的普通公司，他的使命也不会是为了卖几件T恤夹克和钉着金属钉的牛仔裤那么简单。提及Edun今年的秋冬系列时，博诺说:“我们必须让我们的激进主义变得性感起来，时尚就是方法之一。”

绿色是性感的？含有道德良心的衣服是性感的？突然间，生态时尚和伦理时尚变成了一个热门话题，从来就建立在持续变化和快速营业额上的时尚工业也似乎因此具有了一种更长远的眼光。除了遍地开花的绿色网站之外，像美国设计师奥斯卡·德拉伦塔（Oscar de la Renta）和比利时设计师迪安娜·冯·弗斯滕伯格（Diane von Furstenberg）最近都展示了具有绿色信念、生态友好的时装系列，而斯特拉·麦卡特尼（Stella McCartney）从来就是一个坚定的素食时尚的支持者，即使在设计皮鞋时（对于素食时尚来说，这几乎是难以超越的两难困境），也是用塑胶鞋跟、真丝拖鞋和天鹅绒凉鞋来对她拒绝皮草和真皮的原则保持忠诚。

英国时装设计师凯瑟琳·哈玛尼特（Katharine Hamnett）在今年推出了一个新的Katharine E Hamnett系列，一个建立在生态学和环境保护基础上的服装品牌，包括由不含杀虫剂的塔斯马尼亚岛美利奴羊毛面料制成的西装、有机棉衬衣等，连纽扣也是回收的金属。还是在推崇“贪婪是好事”的80年代末，哈玛尼特就开始推动时装业的公平贸易，她曾经在英国《独立报》的采访中说:“如果你买的衣服商标上标着中国制造，那你必须意识到它很可能是在极其可怕的工作条件下完成的。”

合乎道德的时装业在商业上是可行的，这是博诺夫妇在推出Edun时试图证明的一件事情。Edun的主要目标之一是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持续的就业机会，为其他时装公司提供一个成功的商业模式——美好地生产美丽的服装，而且还有利润。Edun在非洲、秘鲁和突尼斯等地的家庭工厂里生产，并且支付给他们的员工相对体面的工资。

服装越是廉价，付给工人的工资越少，这是一个最简单的推论。如今的服装工业运转依赖快速时尚的消费模式，飞快地制造出价格让人愉快的快餐服装并且快速地被潮流淘汰，时尚制造业已经蔓延到任何贫穷而且人口众多的国家，并对工业化棉花生产造成的经济和环境破坏漠不关心。从不具备忠诚品质的时装公司经常更换合同，不断转移到劳动力更廉价的地区，不惜因此关闭工厂并毁坏整个社区。虽然血汗工厂的现象被广泛谈论，但是并没有什么法规来强迫实行人道的标准。

倡导有良知的商业的服装公司不仅仅是Edun。邮购品牌People Tree最早是由英国人Safia Minney在日本创立的，一家“用有机棉和手织机编织的布料为原料，来推广对环境和对穿着者都安全的自然农业，并在乡村创造更多的收入”的生态时装公司，已经从1995年的东京自由丘（Jiyugaoka）的一家小店发展到如今20多个国家200万英镑的生意。

与日本无印良品的无品牌策略相似，美国的American Apparel是又一家以没有商标的衣服、简单的材料及包装为特点的公司，从2000年创立以来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T恤制造商。2002年，American Appare抛弃了将生产外包的做法，开始在洛杉矶市区生产产品，并承诺支付给工人公平的工资。它给员工发放自行车、公共汽车票和瑜伽课程费，并把“不包含血汗工厂成分”标注在它的T恤和短裤的标签上。2005年，这家公司的收入增加到2.5亿美元，比上一年增长了1亿美元。

American Apparel是一个合乎伦理标准并获得成功的时装公司的例子，也可以说是道德规范在品牌建设中起重要作用的营销范例。如果你向来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你也可以怀疑那些强调自己合乎道德操作的时装企业是在体面经营的借口下获取更多的商业利益。去年4月，一直是伦理时尚运动偏爱的反面角色耐克公司特意公布了它的700多家供应商的名字和地点，来证明自己对伦理时尚的支持。

“购买People Tree，改变世界”，这曾是People Tree煽动人心的口号之一。但是，购买People Tree真的可以改变世界吗？把时尚工业变成绿色的想法究竟又有几分现实？用手织机编织、自然染色的方法都是属于手工艺，显然无法转化成庞大的工业，又有多少时装设计师会去考虑他们的面料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在哪里生产的？也许，很多人一直认定时尚是颓废的、卖弄的、意识形态上不健全的也情有可原——皮草在最近几年一直持续流行，而你不必要是斯特拉·麦卡特尼的好朋友，才承认喜欢把动物的毛穿在身上、拿在手里是值得怀疑的品味，就像美国作家斯坦贝克曾嘲讽说:“你一定是富得可怕，才能穿得那么吓人。”■

棉花杀手

并不只有鲜亮的时装才给人金玉其外的外表，有时候它的构成内容会具有同样的欺骗性。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纯棉似乎是一种完全无害的面料，与那些亮闪闪、硬刮刮的人造代用品相比，这种人类已经种植了7000多年的作物制成的衣服冬暖夏凉，容易染色和机织，具有呼吸能力的棉似乎是100%地合乎自然。去年，全世界棉的消耗总量是1.12亿个218公斤的大包，其中美国和中国是最大的供应商。但是，生态专家们在最近几年宣称——它其实是一个杀手，是衣服中的尼古丁。

至少，被这样宣判的是我们绝大多数人穿着的无机棉。传统棉花的种植过程中大量地使用杀虫剂，每生产3磅用来制造T恤或者牛仔裤的棉花，需要耗用1磅的化肥和农药，遗留的化学残毒污染了土地和水源。世界卫生组织估计，每年全球大概有2万名棉花工人死于杀虫剂中毒。另外，染色纺织品中的氮混合物会释放出大量二氧芑，这可是世界头号的病原体。

这就是为什么像American Apparel、People Tree这样的生态时装公司如此推崇使用有机棉的原因。简单地说，有机棉就是不使用任何杀虫剂、化肥和转基因产品进行加工并经独立认证机构认证的原棉。棉农必须连续3年不在棉田里使用化学品，才能获得“有机”的光荣称号。有机棉的成长并不容易，依靠自然的方法来保护有机农作物通常具有更高的风险，而使用化肥能够收获更标准的棉花质量并且增加20%的产量。所以，必须确保每半年改变一次风格的高时尚产品是不太可能100%地采用无机棉的。

另外一种被称为“21世纪宠儿”的原料是天然彩棉，也就是天生具有色彩的棉花，因为不需要染色，它避免了禁用染料、有毒助剂对人体的危害以及对环境的破坏。国际有机农业委员甚至预测，未来30年内全球棉花总产量的30%将被彩棉和有机棉代替。但事实是，目前有机棉产量只占全球总产量的1%，在中国，普通白棉的年产量为1000万吨，而有机棉只有300吨左右。

耐克公司从1998年开始将极少量有机棉混入它的T恤中，和那些小型的生态时装公司一样，Topshop和Oasis这样高级时装街品牌在今年都推出了有机棉系列。虽然像Levi's、Gap、耐克等公司都是把有机棉用于混合棉，即在它们的用棉总量中占不到3%的比例，但也超过了所有小公司使用量的总和。

把一块地从无机转到有机棉的过程使得有机棉产品比普通棉的价格高20%，这一代价不可避免的是需要消费者来承担的。虽然有种说法是经过化学处理的棉的残留物会传递到皮肤，和有机食品不同的是，有机棉提供给使用者的直接益处可能并不是那么明显，而是证实你购买了高品质的衣服，并且确实具有希望支持有机农业和保护地球环境的美好愿望。■ 有机棉衣服良知时装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