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的祖宗

（文 / 古十九）

安徽人可能都已经盆满钵满，但是家徒四壁了，因为家具都被热爱古旧家具的人们“淘”走了。人们站在来自安徽的雕花窗扇前心生艳羡，要求主人下回“淘”的时候带他一个，这“先行者”便做出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像他去的安徽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过他，千万不可泄露古旧家具的藏宝图。

一般的人家装修好古倒也罢了，顶多置两条案子，摆一张桌子。但是这家新开张的饭店则是满坑满谷的皖式老家具，大堂是巍峨的门扇，包间挂陈旧的挂匾，两边将一只柱子剖成两半，各写着对联的上下联。

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幅顶天立地的画像，画像中计有五人，三女二男，分三层，都做清人打扮。顶上为一老夫，中间为两位老妇，最下面为一老夫一老妇。五人年龄略有参差，笑团团的模样，两颧均是圆圆的。五人都穿着光鲜，老妇的头上则簪花戴宝。

大堂和每一个包间都挂着这幅祖宗图，颜色鲜丽，和家具的陈旧质感不同。在灯光照耀下五个老人个个栩栩如生，而且因为祖宗图都是晚辈来画，因此表情慈祥，有种音容宛在的意思。所有的欢宴便在这五人的注视下开席。

席间有饭店的营销经理代表老板到各处致酒。大家都赞饭店装修以旧为新，别具风味，营销经理便一一指点房梁廊柱，将其安徽出身细细道来。说到众位食客所坐的椅子，立即有人附会说:“这个也是从安徽‘淘’来的？”营销经理先是点头，后来一想，这里数百张餐位，安徽的富豪得有多大的家产才经得起这番恶“淘”啊，便转口说:“不不，这桌椅是我们定做的。”这种实话谦词反而让食客不尽兴了，悻悻道:“做得也挺像啊。”营销经理便说:“是的，我们故意做旧的。”她的这句话就像一只小蚂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遍布四周的安徽产品似乎都身份可疑了，约略与这桌椅一个来路。

短暂的冷场过后，营销经理忽然指着那幅祖宗画图说:“这最上面一位，便是我们董事长祖父的祖父，中过举人的;中间两位老太太是他的两位夫人;下面的这一对夫妻是董事长祖父的父亲。他们是安徽的一个大户人家。”她的腔调非常类似于博物馆的讲解员或口若悬河的导游。食客们都啧啧称奇，这家人真是虎祖无犬孙啊。有人却依稀记得某年赴皖南旅游之时，在某个大院中也看过类似的一张祖宗图。为了塑造发家的传奇，董事长还从安徽“淘”了祖宗来。■ 董事长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