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牌友们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王钢)

我的牌友们0

毕业那会儿,兔子、钉子、钩子、虎子和我(哦,我外号叫膘子),不约而同地在毕业纪念册“你最喜爱的体育运动”一栏填上了“麻将”。

打麻将比智力、拼体力、考耐力。我们在宿舍里开局之前,总是学着王朔小说里的人物高叫:“国家麻将队集训了啊!”我们五个来自同一个城市,考上同一个学校,毕业后又都回了原籍,交情没得说。

我们打牌必须五个人,缺一个大家宁可不玩。牌桌旁边必须有台装了《红色警戒》的电脑。四个人打牌,一个人打游戏,谁放炮或者对门自摸了就下来,和打游戏的对调,两不耽误。由于几分钟就更换指挥官,战略思想极度不统一,和电脑交手,我们还是胜少负多。

我们玩的是上海麻将,带花算翻的那种,比较麻烦,周围很少有人玩,所以十几年大家只是窝里斗,从不和外人打牌,图个轻松快活。打得时间久了,每个人的牌路特点互相之间了如指掌。

兔子属于胡打胡有理的那种,运气贼好,话又多,特爱糟蹋人,但只要一停牌,他马上闭嘴,声息绝无。钉子是个特认真的人,他是我们公认的麻将理论大师,坐旁边看一会儿他打牌如同上了堂理论结合实际的实验课,但不管怎么有理,他运气太差就是不和牌,他停牌后的招牌动作是五指叉开梳头。钩子一上牌桌就像跟大伙都有仇似的,盯死下家吃死上家,酷爱拉稀和,经常没几圈就推牌,停牌之后总是恶狠狠地说:“和不死你们!”虎子打牌是跟我们几个学的,交了无数学费后还是没有章法,多大的炮都敢点,我们还算仁义经常放他一马,他很少抽烟,可一停牌必须点着一只。据大家说,我水平一般,爱做死牌,哪怕塘子里都打光了,也一直做下去,就为了牌面上好看,一停牌准保皱眉头。

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己,我们都曾经想刻意改掉停牌后的种种恶习,但多年养成的毛病去不了根儿,大家也就死了心。互相了解的直接后果就是经常黄庄。一次,在连续两次黄庄后,四个人的牌都大调了起来,剩了一张,谁和了都不小。我们哆哆嗦嗦咬牙切齿地摸着牌,盼望早点儿自摸,一旁的钉子上来瞅了几眼说:“行了,都调那一张怎么和啊。”大家把手里牌一翻,一人一张西风!

尽管现在我们五个被老婆孩子、事业前程拖得筋疲力尽,但一上牌桌大家就彻底放松,相互之间一不掏心窝,二不吐苦水,只是一边打牌,一边重复无数次地揭发各自在学校的糗事,互相糟蹋直到昏昏欲睡,于是大家作鸟兽散,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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