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伦尼亚，藏而不露的惊喜

（文 / 阿乐）

( 波伦尼亚——这里有全欧洲最古老和最著名的大学， 有学生10多万 )

意大利人虽然对自己的国家怨声载道，但谈起自己的城市来，永远是胳膊肘往里拐，那份骄傲加上史料的添油加醋，就仿佛自己变成了人类的先祖，由不得你不认同。我自然也不例外。

谈论我的城市还意味着谈论从它的厨房中飘出来的香味、那些让人大流口水的小餐馆，谈论生活在这里的活跃勤劳的人民、居住在这里的名人，谈论它的商业和文化生活。在进入正文之前，我得说明，在意大利乃至全世界，波伦尼亚的名声可用三个词来形容:红色、博学、好吃。

它拥有一个欧洲保存得最好的市中心，并且它是红色的，是红色或深色的橘红，是在周边的山丘上能欣赏到的日出和日落的颜色，这些山丘使波伦尼亚有别于平坦的波河平原。在5月到9月的日子里，城墙和古建的砖瓦仿佛染上了红酒的颜色，从市中心驾车30分钟，就是绿色的小山，从那里远眺，城市的美景和它的红砖尽收眼底。中世纪的、罗马式的、哥特式的、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城市的布局就像一个棋盘，以艾米利亚国道为分界线，它把城市一分为二;中世纪的扇形的市政规划;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元素:拱廊。

波伦尼亚是世界上拱廊最多的城市，无论是雨雪天，还是毒日当头、闷热难熬的酷暑，波伦尼亚人都可以从容自在、滴水不沾地信步在那总长40公里的拱廊中:帕瓦里奥内大街上的拱廊、独立大街上的拱廊、威尔第大街上的拱廊、大道上的拱廊……拱廊就像一个母亲，抱着、护着、裹着你。无名街上的拱廊不仅是世界上最小、最窄的，它还与花心大圣卡萨诺瓦沾边。据说，就在这个一度恰如其分地称作“摩乳房”的拱廊下，一个学生因调戏一个面包坊店主的放肆的妻子而被捕，卡萨诺瓦策划了一次造反，威胁说，如果不把学生给放了，他就鼓动所有的学生转学帕多瓦大学，市政府不得不让步，因为学生是这个城市不可或缺的财富。

拱廊是在中世纪问世的，当时，一纸法令规定，谁把房子建在路边，就得纳一种新税。狡猾的有钱人就想出一种办法，把靠街的房子切掉一楼的那一块，让豪宅和花园往里和在拱廊之上延伸，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偷税漏税。

( 在波伦尼亚大学诞生的至今还在影响人类生活的人物：药理学和流行病学的重要人物阿德万迪 )

市中心的古建是红色的，但波伦尼亚的红色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它的旗帜，社会党的和共产党的，这是波伦尼亚的传统。战后至今，除了一个短暂的时期，波伦尼亚一直由社会党人执政，他们的统一战线做到了极致，使波伦尼亚成为意大利首富城市之一，市政服务的效率没得说，波伦尼亚还有意大利最好的学校和医院，并且它的商业、公司和博览会也是世界知名的。

在市中心的马孔德迪街和皮埃拉街相交的地方，有一堵挖了一个长方形开口的墙，从那里望出去，你就能看见一个古老的小河，那是人工河道。曾几何时，波伦尼亚是一个小小的威尼斯，平底船能开进城内来采购波伦尼亚的产品。看见这条河，你就会明白波伦尼亚人的勤劳，他们包括现任意大利工业联合会主席，前任法拉利的总裁卢卡·迪·蒙特泽莫罗。“跳下去”，一个波伦尼亚的老人会这样对我说，这是波伦尼亚还能走船时的一种说法，意思是:别活了。那个时代，河上经常能捞到死尸，战后，这些河被覆盖了，变成了地下河。

( 在波伦尼亚大学诞生的至今还在影响人类生活的人物：天文学家哥白尼 )

请原谅我不在这里继续罗列其他的商人和工业家。让我们沿着它的街道继续前行，不远处，就是博学的波伦尼亚大学了。据史书记载，波伦尼亚大学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它拥有900多年的历史。这里，师生们头顶一个屋檐，他们租下整座大楼，在那里上课，学习法律、医学、哲学，很多史料记载了他们的故事。教授和学生也成为一种职业行会，他们给城市带来了财富。12世纪时，正是学生们给外号“红胡子”的弗里德里希写信，描述这座城市，使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决定以学术的名义赐予波伦尼亚大学完全的自治权。信中写道:“与任何其他城市相比，我们都更爱这座城市，这里汇集了来自欧洲各地的好进的学生。”当时波伦尼亚大学曾有上千名学生和上百名教授，他们周游四方，在意大利和欧洲创立了其他大学。波伦尼亚大学的声望于是越来越大，并因此吸引了许多高贵的客人，包括但丁、佩特拉克、贝克特、帕拉塞尔苏斯、哥白尼等等，直至今天。请不要忘了加尔瓦尼，他是本地人，因发现“动物电”而举世闻名，波伦尼亚的一个广场就是以他命名的。有一些学者还认为波伦尼亚大学为奠定现代意大利语立下了汗马功劳。

与学习沾上了边的波伦尼亚民间文化自嘲自娱，创造了一些木偶形象（木偶是这里的一个古老传统），他们随后成为意大利即兴喜剧中的典型人物，包括巴兰佐内博士，一个自作聪明的教授，他滔滔不绝，张冠李戴，只会理论，却五谷不分。纳西索，他是穷人的代言人，批评富人，专爱讲述波伦尼亚的业绩和坏事。斯加那比诺，天真、狡猾又贪吃;法焦利诺，他只梦想两件事:美味的窄宽面和普天之下的公平和正义。

( 在波伦尼亚大学诞生的至今还在影响人类生活的人物：生物电力学科的创始人格瓦尼 )

国际著名的作家和诗人曾在这所大学任教，包括乔苏埃·卡尔杜齐、乔万尼·帕斯科利、翁贝尔托·埃科、斯特凡诺·贝尼、卡尔洛·卢卡莱利、无名小组、米盖莱·塞拉、瓦莱里奥·马西莫·曼弗雷迪、毕诺·卡库齐只是居住在这个城市的其中一些作家。

今天，波伦尼亚大学有上万个学生，他们来自意大利和世界各地，上百年来，他们不但在经济上、而且在文化上丰富了这个城市。波伦尼亚到处都是电影院、剧院、酒吧，还有青年活动中心，可以在那里玩音乐、电影、实验戏剧和艺术。大学区随处可见学生和自行车，年轻人和教授们穿过圣·韦塔莱大街上的老城门，或走在威尔第大街的拱廊下，它挨着瓜斯多花园，在那里的一堆黄土之下，还能窥见本迪伏里奥宫殿的废墟，这个文艺复兴时期统治了波伦尼亚的暴君，最后导致了人民的揭竿而起。请别忘了波伦尼亚众多的博物馆和本地大师圭尔奇诺、卡拉奇、圭多·雷尼等的杰作，还有解剖剧院，它兼具有科学和艺术的价值。音乐也是波伦尼亚文化生活的极其重要的一部分，意大利一些最杰出的歌星就来自这里:卢乔·达拉、贾尼·莫兰迪、斯基昂托斯乐队。波伦尼亚音乐学院是18世纪欧洲最重要的音乐学院之一，曾吸引了莫扎特、法拉内利和罗西尼来此就学。

( 在波伦尼亚大学诞生的至今还在影响人类生活的人物：无线电通信的发明者马可尼 )

为什么那么多的名人选择生活在波伦尼亚？是否因为它有好吃的名声？在波伦尼亚，饮食是件大事，它是文化。最初是法国人，因为波伦尼亚市民的好客和富有，开始在学术圈内给它起了这个外号，但很快，由于它的美食传统，这个外号开始到处流传。说波伦尼亚的烹饪是意大利最棒的，这绝无夸张之嫌:那种穷人的疙瘩面食虽然简单，但味道美极了;那种夹馅千层面片，入嘴就化，让人感到一种神奇的快感;那种肚脐眼形状的小饺子，是妇女们用至今还在手工擀制的薄面片做成的;还有绝对得品尝的番茄肉酱窄宽面、猪肉香肠（其中的mortadella，国际上称之为波伦尼亚）、精心烹饪的牛肉和猪肉（在波伦尼亚作为首府的艾米利亚-罗马涅大区中，猪和人的比例是3∶1）。在波伦尼亚肥沃的田野中保留下来的农家传统吃倒了很多人，关于波伦尼亚的烹饪，19世纪的作家和美食家佩莱格利诺·阿杜斯这样写道:“对它顶礼膜拜吧，这是它应得的。”波伦尼亚人心知肚明，而且引以为荣，他们不忌讳大放黄油和奶油，而意大利的其他地方则更倾向用橄榄油，他们也不怕煮得嫩烂的大块肉食和奶酪会吃撑了肚子。

我不由得想到波伦尼亚是美味的，一个前来造访的人肯定会满意而归，这里有波西米亚的氛围，虽充满活力，又不操之过急，它的文化活动是美味的、盘里锅内的味道是美味的。波伦尼亚人而且很会自讽，他们甚至拿自己城市的纪念碑开玩笑，例如那个海神的雕像，它曾被波伦尼亚的罗马教廷指责为过于阳刚，如果从后面看雕像，你就会看到，海神左手翘起的大拇指犹如阴茎，似乎海神正在发情。

( 波伦尼亚是美味的，在这里饮食是件大事 )

歌德在巡游意大利时，说波伦尼亚人是糖衣炮弹的专家，一边微笑着向你伸手、一边在背后磨刀霍霍。这个时代已成往事，只需在街上一走，你就会知道，今天的波伦尼亚人已放下了屠刀。在大广场上，你能看到弹着吉他的年轻人，大侃体育和政治、艺术和文化的老年人，他们随时都愿意与你聊上几句。今天，在他们的背后，波伦尼亚人只有很多想说的故事，很长的勤奋的历史，这体现在圣·斯特法诺教堂中、体现在买卖大楼上;体现在城市的保护神圣·佩特洛尼奥教堂上，它原本要与梵蒂冈的圣彼得一比大小;也体现在圣·卢卡教堂上，它巍居山顶，一览全城，一条6米的、世界最长的拱廊把它与城市相连。意大利最著名的大资本家吉亚尼·阿涅利提到，波伦尼亚是世界最美的城市，你到达时，会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波伦尼亚大学的学子、作家、诗人、电影导演、20世纪最重要的意大利知识分子皮耶·帕罗·帕索里尼这样写道:“是什么使波伦尼亚如此美丽？冬天的阳光和雪，空气在砖墙上放纵。在威尼斯之后，波伦尼亚是意大利最美丽的城市，在我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

( 波伦尼亚人性格开朗，直率，爱说，爱唱，吃得好，传统和日常生活连接得很密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