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奥斯卡马后炮
作者:于萍(困困)( 《断背山》小说原著安妮·普罗克斯(Annie Proulx)在英国《卫报》上也“垃圾”了一把 )
有一网络奇观,只在奥斯卡颁奖礼结束后惊鸿一现:在Google里搜索——《撞车》赢了我太高兴啦,网站给出错误提示——你是想搜索“垃圾赢了我太高兴啦”吗?这是对《撞车》赤裸裸的侮辱。《撞车》迷网友在网络上开始了极富煽动性的阴谋揣测:一、多半是《断背山》迷搞的鬼;二、或者是Google在作祟,他们大部分人都喜欢《断背山》;三、既然他们喜欢《断背山》,肯定有不少同性恋……眼见上升到人身攻击,《断背山》迷也扔出一张反击王牌:奥斯卡最佳电影的电脑投票表格设计有漏洞,本想投《断背山》一票的评委,很可能因为手快错投给了《撞车》。由于奥斯卡官方的选票已被销毁,网络上出现的是模拟选票:《撞车》与《断背山》左右相邻,投票小孔界限模糊,有错投的可能性,但究竟错出多少未可知。阴谋论与怀疑论让早已在奥斯卡上成了仇敌的《撞车》与《断背山》开始了“后奥斯卡争斗”。双方都为疑惑感到生气,后来一个颇有影响力的BLOG“language log”给出解释:Google搜索的运算法则仅仅依据词汇频率的排列,十分傻瓜,没有搞阴谋的高智能。之所以出现“GLAD trash”的提示,是因为它来自更通用的词组排列:GLAD trash bag(“GLAD”牌垃圾袋)。至于选票错投怀疑论,奥斯卡不做理会,仅有可能性而无说服力,历史已不容篡改。但“GLAD”牌垃圾袋只是美国名牌,怀疑论的疑惑也没有解开,一系列小巧合已经深深刺伤了全世界两大派影迷的心。斗争之火尚未熄灭,《断背山》小说原著安妮·普罗克斯又浇上一勺油,她在英国《卫报》上也“垃圾”了一把:“有传言说,投票截止之前,导演里昂·盖特用垃圾——哦,对不起——是《撞车》的DVD把评委们淹没了。”
( 获得第78届最佳导演奖的李安 )
先看看安妮·普罗克斯是怎么回忆那夜的颁奖礼吧。“道路两侧是自诩正义的人群,他们歪着身子,如同风中瑟瑟的小草。文雅点的对着豪华轿车的窗户默默诅咒;激烈点的则将诅咒写在高举着的制作精良的抗议牌上。所有诅咒的核心是:反对将同性恋搬上银幕。”头一次参加奥斯卡典礼的安妮到达柯达剧院门口,看到的便是这么不祥的一幕。之后的结果众所周知:“当宣布‘奥斯卡最佳影片为《撞车》’时,整个洛杉矶城都黑了下来,红地毯在一瞬间泛出紫光。”如果单看这篇安妮的颁奖礼回忆,会误以为这是城市角落的一次阴暗,愚蠢的巫师聚会,最后她酸溜溜地写:“那些说我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们,你们就说去吧。”别小看知识分子的文艺腔,很快各大媒体纷纷跟进,直指《撞车》,为《断背山》鸣不平:“奥斯卡历史上罕见的大翻盘”(美国ABC);“最佳影片之争是艺术其次,文化当先。《撞车》剧情做作,境界肤浅,却给了奥斯卡投票者们一个比较安全的文化选择”(《泰晤士报》);“好莱坞从来不是一个承载进步力量的地方。它是娱乐商业,是赚钱的行业。奥斯卡之夜表彰的是你过去的工作,但它不开拓未来。”(《洛杉矶时报》)提名影片初公布时,尚有《慕尼黑》、《晚安,好运》、《卡波特》在侧,今年的奥斯卡被大肆赞美:关注独立制作,正视历史与政治,对特殊人群网开一面,简直是老树开新花。可前几部一落幕,焦点立刻集中在了种族主义歧视和同性恋,哪个更能得到奥斯卡的正视。不过正视哪个都不能改变奥斯卡腐朽、铜臭、迅速堕落的现状。媒体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点都不奇怪,概因奥斯卡本身也矛盾重重。如果认为这届奥斯卡借《撞车》抨击了种族主义歧视,那获得最佳歌曲的《川流熙攘》又翻了一道:黑人说唱乐组合“Three 6 Mafia”创作的歌曲里有这么几句:“这里真冷,我的背疼。我的车还在商店里,你知道,当个皮条客可真不易……”这让黑人维权团体非常不快:“这首歌迎合了白人的想象,黑人不是抢夺犯就是皮条客。拿到奥斯卡最佳歌曲不过证明只有白人看到黑人跟自己不同时,才会舒坦。”
奥斯卡历史上著名的大翻盘还有1998年挤掉《拯救大兵瑞恩》的《莎翁情史》。但俱往矣,现在这两部电影鲜有人再提,倒是留下经验教训一个:梦工场的《拯救大兵瑞恩》落败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不如米拉麦克斯的《莎翁情史》在颁奖前能砸钱炒作。第二年梦工场就吸取教训,与米拉麦克斯大拼广告,而且果然告捷,《美国美人》拿下最佳。好莱坞是个金钱当道的地方,每年奥斯卡不过套上谈艺术讲价值的面具,搞个联欢会,玩吗,哪用那么多道义责任。而且,艺术有品,不是拿尺子量大小。但总有马后炮喜欢总结规律:爱好爆冷门已是老生常谈;1996年独立制作《英国病人》得了奖就说是独立制作一统天下;1998年的《莎翁情史》又展现了“莎翁热”或“莎剧热”;达斯汀·霍夫曼和汤姆·汉克斯屡获青睐,就说奥斯卡最喜欢“残疾人”;2004年热片《冷山》落败则表示“大片”已经被奥斯卡抛弃……最神奇的规律总结于今年,所谓奥斯卡40年轮回:1968年《毕业生》获最佳导演奖,而非最佳影片奖,2006年《断背山》也获最佳导演奖而非最佳影片奖;1968年《毕业生》未获得最佳剪辑奖提名,2006年《断背山》也未获最佳剪辑奖提名;1968年《毕业生》有着在性取向上不同于常态的内容,2006年《断背山》也有着在性取向上不同于常态的内容;1968年有个首次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演员名叫霍夫曼,2006年有个首次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演员也叫霍夫曼(菲利普·塞莫尔·霍夫曼)……真是冥冥中有神圣莫名之本质,老天伸出手指头在捉弄,而且老天是个异性恋……实际上奥斯卡往大了说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有绵长的历史,在其平缓的必然的发展道路上总会有许多个偶然高耸出来,飘起长长的旗云;往小了说,它就是个越总结规律越没规律可循的女人,好似菲茨杰拉德笔下的姑娘:注定要让你伤心一回,要让你摸不着头脑一回,直到你脸上挂上泪珠,才会心满意足。奥斯卡让人摸不着头脑已经不只一回两回。人们曾经说:题材低沉黯淡,没法拿来庆祝用的电影不适合这个联欢会,接着让人心灰意冷的《撞车》就赢了。
( 奥斯卡历史上著名的大翻盘还有1998年挤掉《拯救大兵瑞恩》的《莎翁情史》 )
马后炮也许还有点意义,作为来年预测的参考。来看看《纽约时报》是怎么预测的:2000年,它说:“每年盘点一下看看哪个会赢奥斯卡其实挺容易的,不过,今年例外。”2001年:“今年是最奇怪和最让人不知所措的一届奥斯卡。”2003年:“今年的电影让人感觉模糊,如同宰了只羊,看着乌七八糟的羊肚子,真不知道哪个会夺冠……”总之,预测的套路是:总有一年我会提前告诉你哪个得奖,但就不是今年。有那么多规律,为何预测起来如此模棱两可?只因这像场不公平的赌博:赢了,什么也得不到;输了,则脸面尽失。想要指点奥斯卡江山,为其总结规律下定义,实在不易,不如私下随便猜猜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