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珠宝的语言
作者:杨聃奥尔布赖特的蜜蜂胸针
坐落在康朋街31号的香奈儿总部络绎不绝地迎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时尚朝圣者。走过镜梯,你会看到所有镜面从不同角度反射着自己身体的各个截面,无数脸和四肢叠加的裂片。你必须这样看着自己,矫正所有不优雅的动作,因为它们无处可藏。高窗正朝着康朋街,多亏这些高窗,客厅没有与世隔绝。占据了两面墙的书柜里摆满了精装的书籍,包括普鲁塔克、欧里庇得斯、荷马的珍本。在一面藏书柜前面是香奈儿女士的书桌。乳白色的信纸和信封仍然保留在小隔间里,镀金镜框中有一幅狮子画像,代表着她的星座——狮子座。狮子这个元素在香奈儿的寓所中无处不见,她更把狮头图案融入设计,装饰在套装纽扣或是手袋的扣环上。这个设计元素源于她1920年第一次威尼斯旅行。
尽管有几段情史,卡柏男孩(Boy Capel)被认为是香奈儿的一生挚爱,寓所里并没有保留太多有关这段感情的痕迹,除了在一部大仲马的小说里发现了他的藏书章。1919年圣诞节前卡柏离世。为此,米西亚与荷西·马利亚·塞特(Misia and José-Maria Sert)夫妇游说香奈儿去威尼斯散心。香奈儿起初对这个历史名城大运河背后的破落残旧不以为然,后来却渐渐地在宁谧的教堂里找到了安慰,特别是萨鲁特大教堂(La Salute)。开放的心境让她发现了这座城市的魅力:博物馆、宫殿、横街小巷,跟随米西亚,香奈儿走遍了这些拜占庭帝国的遗迹。威尼斯随处可见狮子的标记:宫殿的大门以及三角形门楣、马赛克镶嵌画及石雕……立于花岗石柱上的圣马可飞狮正是威尼斯的守护者,昂然挺立俯视全城。由此,她找到了这个与其生命相关的象征符号。
珠宝设计中有很多约定俗成的符号,比如心形象征着爱情,蛇形象征着永恒,它们都基于特定时期与文化。早在维多利亚时期,人们就已经善用珠宝表达情感了。通过珠宝镶嵌的不同种类的宝石首字母,能拼出很多种信息。如果一枚戒指上有红宝石(ruby)、祖母绿(emerald)、石榴石(garnet)、紫水晶(amethyst),再加上一点红宝石和钻石(diamond),将这些宝石的首字母拼起来就能得到“regard”,这是首字母缩写珠宝中最常见的信息之一,意思是“献上我的问候”或者是“我非常仰慕你”。诸如此类的表达方式十分风靡。那时候,如果一对新人要去度蜜月,新娘就会戴着有月亮和花卉的珠宝,花卉就象征着honeymoon(蜜月)中的honey。
用花鸟雀虫来象征寓意对女士来说很常见,它们娇美或者弱小的形象符合女性的形象,可佩戴猛兽形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从19世纪末期的新艺术运动后,这种趋势慢慢产生了变化。新艺术运动时期,威廉·莫里斯试图表达:“美”不仅在于大理石和画框之内,而是一种本质上的生存方式。对于这一点,艾弗·埃文斯在《英国文学简史》中的一个论断是恰如其分的:罗塞蒂愿意在一个丑恶的世界去制造美丽的东西;而莫里斯则愿意去重新改造世界,从而使人制造出来的一切都是美丽的。象征主义从文学到艺术的转换,让“给理想穿上感性形式的外衣”这一概念普及开来,这两种艺术的结合支持了一种更为奔放、无所顾忌的艺术形式和创作态度。
贞·杜桑(Jeanne Toussaint)把猎豹的形象带进了女性珠宝的领域。1887年,杜桑出生在布鲁塞尔一个蕾丝商人家庭。18岁离家前往巴黎,正好赶上“美好年代”的末期。在古董经销商沙尔·米歇尔(Charles Michel)那里的打工经历帮她积累了关于装饰艺术的深厚知识,同时与巴黎上流社会的交往磨砺了她的眼光:肖像画家乔瓦尼·波蒂尼(Giovanni Boldini)和保罗·塞萨尔艾莉(Paul Helleu)、设计师保罗·艾里布(Paul Iribe)和克里斯蒂安·贝拉尔(Christian Bérard)都和杜桑有过交往。路易·卡地亚发现上流社会的名媛对杜桑设计的手袋趋之若鹜,遂即请她加入,并委任她设计珠宝。
奥尔布赖特的蛇形胸针
杜桑喜欢穿豹纹的外衣,就连巴黎寓所的地板上也装饰着奢华的猎豹皮地毯,朋友们称她为“猎豹女士”。这种优雅的猫科动物在她的创作世界里无处不在,粉盒、镶钻猎豹化妆盒和烟盒等等。她那些带有装饰派艺术(Art Deco)风格影响的具象珠宝就正是从猎豹的身姿、皮毛和目光中得到了灵感。作家保罗·克劳德(Paul Claudel)之子皮埃尔·克劳德(Pierre Claudel)对杜桑的评价是“将珠宝带入现代社会,从不因纯粹的经济利益而牺牲品味”的女人。事实上,1948年以前猎豹主题还只是偶尔出现。这一年,温莎公爵夫人购买了一枚披挂金色和黑色斑点、盘踞在一颗90克拉凸圆形祖母绿上的猎豹胸针。这枚胸针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女士们立即迷上了这种设计和隐喻,她们看到了自己新近才获得的独立精神。正如电影《倾城之恋》中,无论是对处于现代的女主角还是与她隔空对话的温莎公爵夫人,人们往往忽视了女人在爱情中的努力和付出,而生活中这种努力和付出又何止仅限于爱情。
奥地利作家茨威格认为胸针这件饰品很特别,他曾在小说《艾利卡埃·瓦尔德之恋》中写道:胸针之于女性,象征大过于装饰,因为它是所有饰物中唯一不和女性身体发生接触的特例。而即便高贵如女皇,在佩戴胸针时也必须谦卑俯首,那时往往会有一阵微微的眩晕,因为,你看到的是你心上的自己。美国前国务卿、外交家奥尔布赖特对胸针就非常痴迷,在她收集的200多枚胸针里除了几件古董和精细珠宝外,大部分并不昂贵。然而,这些胸针成为她在政治舞台上无声但有力的表达方式。
蹲踞在重达152.35克拉的凸圆形“克什米尔”蓝宝石上的钻石猎豹胸针
“以胸针作为外交工具的想法在国务院的工作手册或者任何记录美国外交政策的文字中都无迹可寻。事实是如果没有萨达姆·侯赛因,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了。”奥尔布赖特在《读我的胸针》一书中写道。当时的伊拉克新闻界发表了一首题为《致玛德琳·奥尔布赖特,没有问候》的诗,他们把她比喻成了“一条绝无仅有的蛇”。1994年10月,这首诗发表后没多久,奥尔布赖特如约会见伊拉克官员,胸前就佩戴了一枚盘旋在树枝上嘴里吊挂小钻石的蛇形胸针。会议结束后,所有电视台的摄像机都聚焦在那枚胸针上,对此,她的回答是:“这只不过是我传递信息的方式而已。”1996年,奥尔布赖特又用一枚头向下的蓝鸟胸针表达了对古巴战斗机击落未携带任何武器的民用飞机事件的悼念,但在言辞上她却选择背离了一般对外交往中的繁文缛节,做了直言不讳的评论。相比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以“读我的唇形”(Read my lips)闻名,奥尔布赖特则是“读我的胸针”(Read my pins)。
奥尔布赖特的胸针曾在纽约艺术与设计博物馆做展,《华盛顿邮报》对这场展览的评论中说:那次中东和平谈判,她佩戴了一只蜜蜂胸针参会,不同的人对此会有不同的解读,一方面蜜蜂帮助传授花粉,另一方面它还有蜇针。这就是奥尔布赖特胸针的作用——破冰的方式。正如大卫·里维尔·麦克法登在为她的书做序时所说:“通过胸针,奥尔布赖特国务卿传达了她的幽默,她的仁爱——并且是优雅而有鉴赏力地做到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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