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患之悯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南昌 张建华
在陪岳父去县医院吊瓶输液的时候,我认识了同室的两位病友,一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一位是退休的乡村小学老师。他们的境况触动到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那位农民说自己得了精神病,我问有什么症状,他说很累很想睡觉,问他每天干什么活,他说做早点,天不亮就得起床做馒头、包子。难怪,觉不够睡自然困得慌,我告诉他这不叫精神病。他说头晕、腿肿,怕是撞上了鬼,我知道他迷信,但没有点破他。因为这个病房收治的病人和我岳父一样,都是心脑疾病的患者。
那天农民的妻子来了,是个残疾人。一只手像是脱位了,是反过来的;一只脚是悬着的,几乎无法着地支撑。听农民说,他的妻子是幼时得了小儿麻痹症。夫妻俩年龄相差12岁,他的妻子脸色黝黑,除了笑起来时露出的白白牙齿。他们生了三个女儿,送了一个给别人,我知道他是想生儿子,已经65岁的他,妻子结扎了,最终断了他的念想。大女儿今年才17岁,就已经辍学去外地打工了。
输液完毕,农民的妻子跟我们一起下楼,我很惊讶她的走路方式,像袋鼠一样几乎是跳着行走的,完全靠那只好腿,另一只腿连支撑都困难,尤其是下台阶时,我真担心一旦没跳好,扭伤了那只好腿该怎么办。在路上行走时,几乎跳三步要歇一下,我说你应该拄一根拐杖,她只是冲我笑笑露出白牙没说什么。之后,我问过农民为什么不给她拄拐,他说他妻子已经习惯了这种走路方式。他还告诉我,他的妻子很能干,在家什么事都能做,洗衣做饭无所不能。我太惊讶了,对于一个像她那样的残疾人,要做到这些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在钦佩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容易了,但他们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什么,甚至为能报销80%的医药费而感恩不已,为能享受低保而不止一次地说党的政策好。我相信这是一个朴实农民的心里话,但我也知道,对于像他这样起早贪黑、家有残妻的家庭,要拿出另外的20%医药费来,仍是一件窘迫的事。我曾看见,面对医院催交医药费的单子,他妻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票子,没有一张百元大钞……
另一位是乡村教师,说起他从教40年的经历,时常露出欣慰的神情,退休后能拿到100%的工资,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一件事。那天,他的孙女拎着一挂香蕉带了几个同学来看爷爷,并嘟囔着找爷爷要钱买衣服。看来乡村教师很为难,他既不想让自己疼爱的孙女失望,可一时又拿不出钱来给孙女,踌躇了一会儿,乡村教师说我给你爸爸打电话吧。拨通电话后,听他在电话里说,给婷婷100元买件衣服吧。100元,在我们看来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对一位退了休生病住院的乡村教师来说,却拿不出来。我想,不到万不得已,老人是不会让孙女的爸爸来出这区区100元的。 读者来信病患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