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德音乐节：民族与世界音乐交汇点

( 参加弗德音乐节的乐队：贝宁组合Trio Teriba )

很难想象，用一把哈丹格尔小提琴或是一个手风琴就能演奏出挪威的民间音乐，或者，森林伐木工手中的钢锯和牛角也能成为一种乐器。实际上，挪威民间传统音乐和古典音乐从来没有分开过，从最早的乌勒·布尔（Ole Bull）到哈夫登·谢鲁夫（Halfdan Kjerulf）、路德维格·马蒂亚斯·林德曼（Ludvig Mathias Lindeman）、爱德华·格里格（Edvard Grieg）和约翰·斯文森（Johan Svendsen），这些音乐家的作品都是建立在挪威传统民间音乐基础上的。这很大程度上是历史上挪威先后受丹麦和瑞典的统治，20世纪初，挪威摆脱瑞典统治后，其强调挪威独特的民族性使他们有意识地回归到传统根源上，音乐自然也成了体现民族性的内容之一，这也是上述音乐家后来一直备受尊敬的原因。

所以，代表一种民族身份的挪威传统音乐也自然而然承传下来，挪威人以此为荣，它并没有因为文化多元化或全球一体化受到太多影响。很多国家的传统音乐随着现代化的到来而慢慢消失，逐渐变成博物馆里的文化遗产。挪威没有遇到这个问题，他们一直有意识地去保护和发扬传统音乐，尤其是它和古典音乐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让传统音乐一直处于活态。全国有很多音乐机构，经常举行种类繁多的音乐活动，传统音乐也成了挪威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就不难理解在挪威西部的一座人口只有一万多人的小城弗德，它举办的“传统音乐和世界音乐节”（F?rde Traditional and World Music Festival）可以走过25年的历史，并且成为目前世界上比较有影响的传统音乐领域的音乐节。

挪威人喜欢自己的传统音乐可以从一个叫Landskappleiken的艺术节比赛中看出来，在弗德音乐节之前，Landskappleiken在挪威中部耶卢举行，这个比赛从1896年开始，每年由不同地区轮流承办，除了“二战”期间停办过几年外，一直持续到今天。耶卢地处一个峡谷区，是著名的徒步和滑雪胜地，人口有2300人，今年有1500人参加这项传统比赛，吸引了大约七八千观众。挪威传统音乐与舞蹈协会主席特韦滕（Per ?yvind Tveiten）介绍说：“挪威传统音乐的特点是，它是基于舞蹈的音乐，有一点悲伤的感觉。使用的乐器特别是哈丹格尔小提琴是非常丰富、复杂的，因为可以同时拉出几个曲子。它的制作工艺相当复杂，对演奏技巧的要求也挺高，而且它的节奏性非常强。”哈丹格尔小提琴是挪威特有的传统乐器，比一般的小提琴小，它除了四根主弦外，在面板和指板之间还有4～5根附弦，演奏时会产生共振，有两支曲子同时演奏的效果。

整个比赛中，最具观赏性的莫过于哈林舞了。这种舞蹈最初出现在哈林峡谷，后来逐渐在其他地方流行。这是一种展示男人身体魅力的民间舞蹈，男人之间通过展示自己身体的力量、动作的魅力的方式战胜对手，最终赢得女人的欢心。其中的踢帽子环节难度最大，女人站在椅子上用一个木杆将帽子挑起，帽子距地面高度大约有2.5米左右，男人要一边舞蹈一边飞身跃起将帽子踢掉。

( 挪威传统舞蹈哈林舞中的踢帽子表演 )

挪威的传统音乐传承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在民间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民间音乐展示活动，另一方面是在大学音乐教学中，传统音乐一直是教学中的主要内容。特韦滕说：“因为这些老曲子是活态的，由不同的人演奏，就会带入各自的特色。现在的人也有新作品，但这些新作品最重要的是，你要清楚了解自己的文化遗产，你创作的出发点是什么，你才能做新的音乐。现在也有很多新的创作，比如将民族民间音乐跟爵士音乐、流行音乐、古典音乐融合在一起。创作者都很清楚这些曲子的源头，再创作新作品，这很有意思。”

目前，传统音乐与舞蹈协会下属机构有150个，会员有5000多人，这些人肩负着挪威民间音乐传承与推广的责任。

( 瑞典MP3组合 )

正因为有这样的基础和对传统民间音乐文化的重视，才会有持续25年的弗德音乐节。

从1990年第一届弗德音乐节开始，它每年都会设一个主题，通过这些主题来展示全世界不同地区的传统和民间音乐，比如“东欧音乐”、“非洲之根”、“吉卜赛音乐”、“远东音乐”、“地中海之声”、“撒哈拉之南”、“凯尔特音乐”、“加勒比之声”、“女声世界”、“音乐与自然”……2001年的主题是“丝路音旅”，介绍了从中国到欧洲这条古老的丝绸之路上的各种民间音乐。今年是弗德音乐节举办25周年，主题是“本土与全球”，这次他们邀请了25个国家的250名音乐家，举办了90场音乐会和相关活动，而组织整个活动的正式人员只有6人，其余都是志愿者。

( 古巴民间乐队Soneros de Verdad即兴表演 )

今年的弗德音乐节是有史以来最杂的一届，也是挪威本土音乐与世界音乐的一次碰撞，通过这个音乐舞台，让人们看到被世界目光忽略的最原始、最纯粹的传统音乐——从非洲到加勒比，从东欧到南美，从北欧到中亚。

与声势浩大的摇滚音乐节相比，这种传统音乐节可能更在意近距离的欣赏与交流，演出场所基本上安排在室内，除了主场地外，有些演出会安排在乡村、农场或是河边。有一场演出安排在距弗德有15分钟车程的一个古村的博物馆，这家博物馆收藏了很多名画和古董，人们可以在四周布满收藏品的环境下欣赏音乐。这些收藏品完全裸露在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演出结束后，也没有任何收藏品损坏或丢失。

( 弗德音乐节艺术总监希尔德·比约库姆 )

主办方有意这样安排，是希望能传递一种信息，传统音乐体现的是一种历史，一种和今天主流文化相隔巨大时空距离的稀有艺术。而挪威人对音乐的喜爱和对艺术的尊重也可以从整个音乐节中窥之一斑，每场演出都会爆满，不管音乐家来自何处，他们都非常认真聆听，甚至参与到其中。即使音乐节安排在几十公里外的农场，他们也会驱车前往。

在挪威，不管什么样的音乐节，最后一天都会设置一个主题“孩子日”，家长可以带着孩子来看演出，主办方更细心的是，会给每个家长发耳塞，在必要时让孩子戴上，以免过大的音量对孩子的听力造成损害。他们认为，孩子是未来，让他们来现场感受音乐，不管他们是否能听懂，这种感受和经历对他们十分重要，也许其中的一些人将来能走向音乐之路。

25年前，当时担任松恩峡湾地区文化部长的奥斯朗希望松恩峡湾变成挪威最有文化特色的地方——作为挪威最长的峡湾，它以风景优美闻名于世。而这里最突出的艺术特色就是民间音乐。他有一次去芬兰参加一个小镇举办的音乐节，回来后，他说弗德地区为什么不可以弄一个国际性的音乐节？于是有了弗德音乐节。

弗德音乐节艺术总监希尔德·比约库姆（Hilde Bj?rkum）在接受采访时说：“这里的人们非常有激情，这里也有浓厚的传统音乐氛围。我本人是一个小提琴手，也跳传统舞蹈。首先，我认为这里的很多人变得越来越开放，把心打开了，他们接触到了各种各样表达方式的音乐。这些原本都是我们不熟悉的，这让我们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新的见闻、新的理解，这种改变对人们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因为我觉得艺术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可以去改变人们固有的心智。很多专家也写过文章讨论这个问题——这就是艺术为什么对于人们来说，是一种打破限制的新追求和冒险，因为它能够改变我们的想法和见解，但这种感觉是非常难以用文字语言描述的。其次，这个活动让不同国家、地区的人们越来越相互了解、接近，我们让相隔很远的文化在这里相遇。就像一个印度的神话说的那样：‘我从很远的距离看你，我以为你是动物；但当你离我越来越近，我才意识到原来你是一个人；再近一点到我的面前，我才发现我认识你，你是我的朋友。’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我们相互接近了解才能够看得清楚对方，减少误会和怀疑。因此，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我们举办这些小场地小规模的活动，艺术家们坐得非常近，可以随意表演、讨论、提问。”

弗德音乐节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在一群人中，有时候你分不清谁是观众，谁是音乐家，人们可以随意交流。

希尔德·比约库姆说：“我们邀请了世界上很多音乐人来到弗德，同时我们也向全世界展示了自己的传统音乐和舞蹈。这产生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让那些挪威的观众，在全世界音乐中看到了挪威的传统音乐。英美同样有很多摇滚音乐节，在年轻人中非常受欢迎，可能传统音乐不那么被广泛关注、尊重、保护，很容易让人忘记自己传统的文化遗产、音乐历史，所以这个音乐节改变了这种状况。我们有一个‘音乐天才’项目，这是针对世界各地年轻人的，这些年轻人可能不自信、自我怀疑，因为在他们国家可能很少的人表演这些传统音乐。当他们来到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国际大家庭中的一部分，让他们意识到变成一个专业的表演艺术家是有可能的。事实上，可能有7%的观众之前没有参加过传统音乐的音乐会，但他们参加这个音乐节，因为这里会聚了很多不同的音乐，所以，用这种方式去提升对挪威还有全世界传统音乐文化的尊重与重视，在这方面我们做出了很多贡献。”

25年来，弗德音乐节从最初的6000名观众到现在大约2.5万名观众，音乐节已经成为弗德地区最重要的文化品牌。

（实习生尤帆对本文亦有贡献） 音乐节交汇点弗德世界艺术音乐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