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的青蛙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徐山的青蛙0

命运有时是只猫,它满怀爱意送来的礼物是只死耗子,你欣喜而沉痛地收下了,这是他在“知乎”的一篇文章里看到的一句话,便把它记在了自己的印象笔记里。

徐山是从家乡转三趟汽车、二趟火车来到上海上大学的,最后留在了这儿工作,这一路的成本不仅是车票钱。他在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书名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里面有只青蛙,一心向往翻过眼前的一座座山岳,为了去看看只是耳闻却无比向往的大海。像所有乡村大队里落满蛛网的角落总掉落各种奇怪的书一样,这本书也没有最后结尾的几页,他曾给续写过这几页:青蛙不停地跳啊跳,跳过差点吸引他停留下来的溪流,跳过不时有荆棘刺脚的山坡,终于来到一片看不到边的蓝色前面,浪头翻起来,比最灿烂的花还生动,它扑通一下深深扎了进去,再不回头。

当徐山终于来到这座比他小时看过的所有大山都要大的城市,成为所有钢筋水泥森林里一小格的租户,在一次业务联系中认识了孙若。孙若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徐山经常想,自己从来只喝白开水,怎么会喜欢一个从来不喝白开水只喝饮料的姑娘呢?这真是个亘古之谜,没经过情感启蒙的他不明白,人真正着迷的恰恰总是自己所没有的。

徐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挣得并不多,可也并不比一个小白领挣得更少,他情愿总是在地铁里和周围人一起玩先抢位置、然后彼此漠不关心却又不断互相窥探的游戏,而在仲夏带孙若去江边吃人均400元的餐馆,吃完打的送她回家。孙若的妈妈总是在弄堂门口和穿着花衣服的大妈们聊天。孙若妈妈胖胖的,穿着鲜艳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徐山总感觉她像极了山东大粒的花生米,光滑却过分饱满,味道一般,她是向来不做饭的,孙若那精瘦的、戴无框眼镜已经没什么头发的爸爸才是厨房的主人。

孙若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心情好的时候,看到很普通的东西,也能有一番很不普通的见解。他们说起最近一失恋的朋友,徐山觉着那哥们儿脸上的阴影一定像小时候爸爸养的牛病死了那么沉痛,而孙若边吃冰淇淋边丢过一句话:哪能呀,边走边爱,反正人山人海,侬看看!一边指指周围汹涌的人群,那时候他们被人群挤着挪出电影院。徐山看着孙若吹弹得破的皮肤上沾着一点巧克力,很有想去把那点咖啡色舔掉的冲动,谁知道孙若看到他的眼神,嘬一口就亲到他脸上来了,结果,他脸上的巧克力比孙若脸上的还多,刚才真应该买香草的,他愉快地想。

现在再让徐山来续写那个青蛙的故事,他可能会这么写:青蛙不停地跳啊跳,跳过溪流和山坡,终于来到望不到边的大海旁,它扑通一头深深扎了进去,结果发现海水既苦又咸,可海洋深处看不到边界,让青蛙沉迷,从而不停地向前拼命划去;而且,他也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以便跳回去了。

(文 / 王小骊) 徐山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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