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青陈子昂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这是初唐仪凤二年的一天,18岁的陈子昂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无聊到了极点,青年人总是爱玩儿的,然而“弋博”之类的打猎游戏或是金钱游戏已经提不起他们任何兴趣了。作为本地豪富之家的子弟,陈子昂已然成了纨绔的代名词,在旁人眼里,要贪玩的陈子昂学会父亲的仁德好义只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是如何鬼使神差,他们竟来到了本地的乡学,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新鲜的地方。望着那些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郎读书的样子,18岁仍然没喝过多少墨汁的陈子昂不禁心头一震,又是吃惊又是惭愧。《新唐书》写到这里,用了一个“感悔”来形容他当时的心境,随即回家闭门谢客,用功苦读起来。
同其他中国式史书里记的一样,几个字或许就可以描述一个人的极端变化,在陈子昂这里,到底是父亲的谆谆教诲起了反应,或是看了那些读书孩子们瞬而觉出自己的叛逆幼稚,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如醍醐灌顶般开悟了;不只是陈子昂,这也是大多数文青成长的必经阶段,直接而突兀。
与少年时候两次离家的杜甫一样,游历驰骋是青年陈子昂增长见闻辽阔心胸的最佳选择。“少学纵横术,游楚复游燕。”一路下来,看得多了,也就想得多了,牵挂来了,忧虑也就来了。有了白云之志,却没有千钧之力,有了千钧之力又能改变什么?胸中丘壑块垒还是拂不去。或许是他的道家家风起了作用,每次想到这里,就总会带着那么点形而上的味道,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高视终古,一笑昔人”,就像在太阳光下观察小水泡一样,忘却所有,霎时被它的五颜六色所吸引,但时间一久,不过是被那轻轻的一声碎裂惊醒而已。陈子昂确实是笑了,但他笑的可能是自己。
从“纵横未得意”到“纵横策已弃”,已然在仕途上起步的文青陈子昂不过是众多失意文人中的一个,朝事的纷繁复杂波谲云诡实在是很让人沮丧的,在朝当权的武则天看似十分器重他,可他心里清楚,犯言直谏之类的事做多了还是会埋下祸根,回头看看,如同在《别中岳二三真人序》里写的,自己不过是“迷途失路,尘萦俗累”。陈子昂知道,虽然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个“驰侠使气”只会赌博的无赖孩子,可是迷路带来的孤寂却如何都填补不了。
这时的陈子昂仍旧是一个文青,迷路的文青。
公元前700年,被诬下狱的陈子昂悄悄给自己卜了一卦,才41岁的他看了大凶的卦象,忍不住惊呼“天命不佑,吾殆死乎”。悲伤绝望过后,平静的陈子昂一定会想起那些少年时和自己作“弋博”之戏的玩伴们,想起自己18岁前的胡作非为,独怆然而涕下。
(文 / 杨帅) 文青陈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