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着，跑着，就到了终点

( 86岁的Joy告诉所有人可以从人生的中点跑到终点 )

眼瞅着，今年的纽约城市马拉松赛就从眼前或者说是手指之间划过去了，总之11月3日开跑那个日子居然好像就不存在一般，可能还是因为没有一个像样的冠军成绩吧，起伏震荡不足，不过是寻常年份而已。显然，我错了，在我将NY City Marathon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后，发现这一年该是属于Joy Johnson的，这项赛事女子选手年龄纪录的保持者，86岁，今年在完成第25次全程纽约城市马拉松赛后的一天，睡梦中撒手人寰，临睡前，老人告诉比自己小3岁的妹妹，太累了，感觉很冷。

NBC早间节目Today很有名，美国式制作，在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一层直播，演播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往往会有人驻足流连，不少采访是在街边完成的，天气预告主持人也惯常来到大街上现场播报，至少他的一身行头也能说明当日的穿衣指数吧。Joy Johnson与Today最近几年有个约定，更准确地说，是老人与天气预报主持人洛克之间的约定，那就是每逢完赛纽约城市马拉松赛，第二天一早必定来到Today节目中展示奖牌，接受洛克的街边采访。从照片上看，深秋的纽约已经很冷了，洛克身着呢子大衣，老人围巾裹头，这是留给今世的最后一张照片。

Today在自己官网上发表文章惜别老人时，开篇即讲，来自加州圣何塞的Johnson是一位胜利者，不知疲倦的跑跑者，她的人生结局充满了快乐，有如她的名字——Joy。86岁高龄还能完成全马，实在是不朽之传奇，在纽约城市马拉松所设定的18个年龄段里，这已经是极限啦，查阅资料，还可以学习一个新词——octogenarians，意思是“80岁至89岁的老人”，大约是我们的“耄耋”之意吧。今年的纽约城市马拉松赛，跑者近5万，其中年逾50岁的达到1.2万人，octogenarians老人总共31位，包含Joy在内85岁以上的跑者4人。报名信息显示，岁数大的跑者大多人生的一半是在奔跑中度过的。

Joy不是平凡之辈，每逢马拉松赛必有众多追随者与之合影留念，2011年开始，她一直保持着纽约城市马拉松赛女子参赛选手的年龄纪录，堪称马拉松赛中的“人瑞”。创纪录的那一年，84岁的Joy是传媒红人，坦然许愿：“只要能力尚可，一定要跑到生命的终点，穿着跑鞋走完这一生。”Joy甚至告诉身边人，如果在奔跑中，她突然晕厥了，一定不要费力抢救，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别人世。谁也没有料想到，老人会在赛后一天悄然离世，妹妹下午15点半推门准备叫醒姐姐时，发现千呼万唤已是徒劳，而Joy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没有脱鞋便安然入睡。生命从容逝去的方式，很符合中国人对于“喜丧”的定义。

今年从圣何塞赶到纽约参赛已经是第25次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Joy会走到生命终点。凌晨5点起身，9点站到起点上，接近下午5点抵达终点，成绩为7小时57分41秒。耄耋老人跑全马，在我们看来，完成当属最高理想，Joy可并非如此简单，至今还很在意成绩的分分秒秒，今年跑到32公里处，突然倒地，脸部碰伤，医疗人员劝说老人即刻坐救护车前往医院，没想到遭到了拒绝，简单包扎又再度上路。开跑前，Joy曾表达过，跑得动就跑，跑不动走完也行。有一位女记者今年第一次跑纽约城市马拉松，特意选择了与Joy并肩奔跑，在接近终点时，这位女记者取出手机要与Joy来一张特别合影，Joy挥手拒绝，她告诉记者拍照影响成绩，她想再追求一下。眼看终点就在眼前，记者再次提出是否可以拉手一起冲线，老人微笑答道：“好吧！拉着我的手吧。”这几乎是Joy留在赛道上的最后一瞬间，可惜怎么也找不到这张通过终点的照片了。女记者跑过终点拥抱Joy，只说了一句话：“我希望到了您这个岁数也还能跑马拉松。”我想这是那一时刻，所有人的心愿。

奔跑的尽头与生命的终点之间不足一天的时间，Joy的女儿安然接受了母亲西行而去，母亲心愿达成，视所有人为朋友，肩负邻里的慈善使命，每个秋日里必要来到纽约，跑完终点，再去Today会会老朋友，快意人生。Joy出生在明尼苏达一家农场，自小喜好运动，毕业后成为了一名体育教师，1985年，56岁平稳退休。这一刻，Joy的人生发生转折，先是因为实在不能忍受明尼苏达的寒冷冬日，举家迁移至阳光普照的加州圣何塞。天气暖洋洋，Joy开始了愉快的退休生活，先是快走健身，进而抬腿开启了奔跑人生，每天至少10公里，遇到有事实在不能跑步的话，也会在家里做上至少150个俯卧撑。

56岁，开始全心投入到新的运动人生让人莫名的兴奋，Joy训练量最大时，每天早晨先骑两小时自行车，然后再跑上十几公里，冬日里赶回家乡明尼苏达参加半程马拉松赛，加入训练营追随专业教练，在朋友劝说下，从1989年开始参加纽约城市马拉松赛，10年后取得了令人惊叹的全马成绩——3小时55分30秒，你要知道那一年Joy恰好70岁啊。Joy参赛无数，获得奖杯或奖杯之后，往往愿意收在箱子里，但老伴儿执意要在家庭房中公开展示，那是家族的骄傲，只可惜老伴儿早走了几年，没能分享妻子更多的奔跑快乐。

说到跑步，人们往往专注于对于身体的改变，Joy的朋友则认为，正是跑步成全了她的完美性格，所到之处，Joy的笑意都能感染所有人。她的故事是最好的“跑步心灵鸡汤”，在她厨房墙上书写着一段话——“所有愿意等待主来激发其能量的人们，必然会被赋予翅膀飞翔，必然奔跑而不知疲倦，行走而永不虚弱。”（文 / 张斌） 终点